赢玉很满意:“哦?怀孕了?还是要死了?”
她随口一说,管喜却脸色剧变。
“要死了。如果不生育,大概五六年,如果生育……”管喜说不下去了。
知道秘密的医官都没活下来,世上知道的只有两个人,如今多了一个。
纵是癫狂如赢玉,也不禁悚然失神。
得道成仙的狐狸精,只剩五六年?
她想起这阵子宫人的议论,说朝露夫人回心转意,主动伺候王上,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赢玉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
“呵呵,不愧是你,姜朝露!你要复仇,死亡太轻松了!!高明,高明啊!!!”
她大笑起来,疯魔般嘲讽又兴奋的笑,人间地狱。
王后没有哑,继续惨叫。
太医署回话,总归位分还是王后,哑了不好向秦国交代,朝露夫人也就作罢。
她没时间和永巷纠缠,因为她忙着,做她的狐狸精。
是,她成了真正意义上,合格的宠妃。
虽然宠妃每个月只侍寝一次,但也是莫大的破天荒,王上已经欢喜不已,特例都开上天了。
“王上,亭子里可比宫殿里凉快。”姜朝露和姬照在湖心亭乘凉,珠帘里一张软塌,她身着薄如蝉翼的罗衣,水蛇般往姬照怀里钻。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两人差点就走火。
“不知检点!”宫人别过脸,心里骂了声狐狸精。
“王上,不要批折子了,来陪陪姜儿吧。”姜朝露闯进议政的大殿,夺走姬照手里的折子,往他膝盖上一坐。
堂下官袍正经的臣子吓得慌忙回避,白眼都翻上了天。
“王上,姜儿教您伶巷的新玩法?”待到侍寝那天,姜朝露柔若无骨,细腰扭动,姬照能一次次的失控和肆意。
于是宫里多了条默认:那天晚上,附近宫殿的宫人都得堵上耳朵,实在是,彻夜莺啼。
自然,君王不早朝,第二天,哪怕秦国打到王城下了,姬照也能做那昏君。
当然姬照也心知有异。
“姜儿,你真的是安安心心,做寡人的朝露夫人?”姬照不厌其烦的问她。
“妾非君子,然一诺千金。”姜朝露也不厌其烦的回答他。
每每说这话时,她的眸底丝毫不见伪色,深情和那一点点愧疚,都是火候刚好。
姬照加强了暗卫,朝夕监视的汇报,也根本没有破绽。
她真的成了合格的宠妃,鸡蛋里都挑不出骨头的,一诺千金。
姬照糊涂了。
或者说,梦太美,美人恩太烈,他沦陷得放弃了理智。
“那魏凉呢?”姬照还会故意戳她痛处,紧张的看她反应。
“已然错过,不如珍重眼前人?”姜朝露依然炉火纯青。
自问一身面具,染缸里来染缸里去的姬照,只在她的眸底,找到了合乎解释的释然,和那一点点挣扎。
一切,都天衣无缝。
猎物,迷住了猎人。
“未来,是妾和王上的,一年又一年,长长久久。”姜朝露手伸过来,乖巧的缠住姬照十指。
姬照脑子都不够用了。
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哪怕现在都还怀疑的事,眼睛和耳朵却告诉他,是真的。
“未来?”姬照捂住脸,肩膀有起伏。
燕国的王,竟然激动到颤抖起来。
“是啊,长长久久。”姜朝露温柔轻道,重复了这四个字。
——她的复仇。
许你无尽的未来,然后瞬间,幻灭。
她要让姬照杀了自己。
这把刀,她还要亲手递过去。
朝露宫多了一项姬照都不理解的特例。
朝露夫人拒了平安脉。
按规矩,医官给宫里的贵人每日请平安脉,毕竟都是金贵的主儿,有什么病好治,有什么恶好防。
“姜儿,这不是使小性儿的事,平安脉所谓平安,就是有备无患。”姬照劝。
姜朝露腻着嗓子撒娇:“王上,妾又不是不问诊,不舒服的时候再请医,其他时候就不用了,反正朝露宫那么多人,妾但凡咳了一声,都会传医官的。”
实在是受不了这声音,怕破了她一个月侍寝一次的喜恶,姬照逼着自己退让。
“好好好,但如果有任何不舒服,请医就没得商量。”姬照退无可退,加了句,“不对,姜儿不会是在瞒寡人……”
话被封住。
姜朝露灵蛇探入,殿里就只剩下脸红心跳的声音。
最难消受美人恩,宫人确定:燕国的王,得被狐狸精吃了。
转眼,秋,王城枫叶红遍。
姜朝露在一片头都不敢抬的跪拜中,来了辛者库,宫里最低贱的地方。
名贵的宫袍碰到地砖,顿时沾了一块黑印。
做活儿的寺人和宫女战战兢兢,头都快磕到污水里了。
辛者库,连身份高点的宫人都不愿踏足,更别说得宠的妃眷了。
姜朝露来到最里面的一处院子,院子里堆了小山般的恭桶,一个熟悉的人,跪在那里。
“魏凉。”姜朝露蹲下身,伸出保养良好的食指,去抬他的头,“你的答案还是没变?”
“朝露夫人……”魏凉刚要开口,那食指就点在他唇心。
“你想好了回答,我耐心不好,不会一直尊重你的意思。否则本夫人一道命令,身为寺人的你,如何能抗拒。”姜朝露抚摸着他的唇,眼神迷离又痛苦。
旁边的宫人都捏了把汗。
出宫,愿还是不愿,这是朝露夫人的问题。
愿意了,立马走,不愿,继续刷恭桶。这是朝露夫人的选项。
朝露夫人将魏凉发到辛者库时,给库里放了话:只要魏凉说愿,随时她都能让魏家来接人,而传话的人,能得半生富贵。
是以辛者库的宫奴,盼星星盼月亮,比姜朝露还盼他说个愿字。
但魏凉,就是不愿。
“奴,不愿。”一如既往的,魏凉回答。
他面无表情,瘦削的脸像是蒙了层灰雾,苍白的干枯的,还有那一点点奴才的卑微,都已经很熟练了。
姜朝露乍然眉眼扭曲。
她猛地抓住魏凉衣襟,厉声尖叫:“你真傻了么,魏凉!哪怕去了势,只要你出宫,禳侯也能帮你安排好后半生,你偏要在宫里做狗?!魏凉,你好好回答我啊!!!”
魏凉没反抗,沉默。
姜朝露又扭打起他来,像个疯妇,手脚并用的撕扯他:“回答我啊!出宫啊!!说愿意啊!!!”
魏凉还是没反抗,低着头,一言不发。
转眼,他浑身都是女子的指甲划出的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