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病了。
子衿躺在床上,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来叨扰。这些日子,她总是做梦。想起他们曾经在一起时发生过的事情。
醒来便开始发疯般地大吵大闹,砸碎了一室的东西,好不容易打扫干净,换了新的上来,她又开始接着砸。
任何人都拿她没办法。
徐知文便对外放出消息,皇上是因为过于忧思民情才倒下,休息几日便可,并无大碍。
他不能一直守着皇上。皇上已经不能上朝,外面就有太多事情,落到他这个相爷的头上。
这天,何潜来养心殿看她。老远就见着楸侍郎跪在那儿,那么爱惜羽毛的人前所未有的狼狈,魂不守舍地求皇上赐他一死。
可皇上却没那个兴致搭理他。
“莫名其妙的男人,为了争宠什么都做的出。”何潜漠然地在心里说着。
他抬步进入养心殿,子衿又在砸东西,断木桌椅、还有瓷片碎了一地,几名小侍上前劝阻却毫无成效。
何潜在一旁站着,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看她为了他的皇弟,而失智发疯的模样。
“滚!都给朕滚——”
子衿把眼前可见的所有东西扔在地上,肆意践踏!管他是死物,还是活物。
“好烦...真的好烦...”
她眼眶泛红,一手捧住脑袋,耳边不断回响着声音,尖锐刺耳。
白皙的皮肤不知不觉间被划破数道口子。她仿佛未觉,也毫不闪避,血珠很快渗出来,落到地面。
何潜的眉心皱了起来,他往她的方向迈出一步,挣扎着停顿一会儿,还是抬步过去。
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靠近那些碎瓷片半步。
“殿下...殿下,您快点劝劝皇上...”
周围的小侍抹着眼泪,见他如见救命恩人。
这位不是那个十三殿下的皇兄吗?他在君国唯一的亲人,皇上见了他,应该会好些吧...
子衿茫然的目光与他对上,脸颊上还带着泪痕,她哭过了。在此之前,何潜一直以为她是个没有血泪的怪物。
他知道她笑起来很好看,明媚地能令周遭一切黯然失色。如今她哭了,却更漂亮了。眼眶泛红、唇红齿白,双眸含泪楚楚动人,惹人怜爱地像个孩子。
子衿与他沉定的目光对视片刻,垂下脑袋,像是直接无视了他。
“……”何潜抓住她手的力道紧了几分,“都出去。”
是对周遭的人说的。
“这...”几名侍卫和小侍犹豫。
“你以为你们留着会有什么用,徒增心烦罢了。”他开口讥讽。
众人羞愧告退。
何潜看着她的模样,神色放柔,声音放轻,就像真的哄小孩一样,把她带到榻上,动作轻柔地替她受伤的地方上药。
如果此刻,他的任何一名属下在这儿,一定会惊叹。因为殿下从未有过那么耐心、心细。
子衿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替她在仔细上药的何潜并没有发现。
她暗自拿眼角打量在他,突然出声。
“何德安,是你杀的吗?”
“什么?”何潜的手一下子顿住,药水放在桌面上,落下沉沉的一声。
他沉默许久,忽而怒极反笑:“皇上觉得呢?我有什么理由要杀了他?”
子衿安静地看着他,目光像在审视。
何潜气地直起身。那么多事情不干,他为什么偏就想不通地眼巴巴跑来这儿给她上药,他就不该来!
“所以皇上这是在做什么,那么多天不吃不喝,还做这些事情浪费体力,把皇宫弄得乌烟瘴气、一片狼藉!难道你还打算与他一道殉情不成!”
子衿不说话。
“本殿不过是来看看我的合作伙伴死了没有,要是真出事,我不得不另寻他法,仅此而已。至于何德安,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未来要走的道路无关,本殿从不做多余的事。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吗?”
他现在就觉得死得好!
就算人是他杀的,又如何!她难道还打算连他一道儿杀了,为他报仇!以前何德安还活着的时候,他怎么不知道她与自己的皇弟,什么时候那么情深意笃了!
子衿眼眶妖冶殷红,挪开目光,眸中覆上一层阴郁。
“最好如你所说,你和他的死没有关系。”
瞳孔一点点放大,阴暗的情绪逐渐蔓延,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压。恶意往一个地方汇聚,膨胀地快要把她逼疯。
她的指甲掐进手心,神色诡异又扭曲。
“君流莹...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事到临门横插一脚,朕怎么会放松对桂州的警惕,怎么会耗费那么多心力和兵马只为了杀死你!真是个祸患、害虫...朕绝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最后一个完好的瓷杯,在她手中被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