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丈夫已经发出了鼾声,而她依然还无法入睡。她只能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安定片,吞了下去。除了吃医生开的药丸,每晚临睡前她还要加服一颗安定,那样才能彻底摆脱失眠的困扰。
噔、噔、噔!外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在深夜里磕打得极为清晰,每一声,都在寂静的空气里如水花一样溅开。
难道自己又出现了幻听她摆了摆头,希望能摆脱幻听的纠缠。可是那声音还是一下一下地响着,不曾停止。她很认真地听着,然后推了推身边熟睡的丈夫:“伟平,你醒醒。”
陆老先生睡眼惺忪,眼睛睁开一条缝:“嘉仪,怎么了”
“你听听,外面有人走路,有高跟鞋的声音。”她无比紧张地说。
“哪里有什么声音,嘉仪,你又神经衰弱了,晚上吃药了没有”陆老先生边说话边打着呵欠。
“我已经吃过了。”她又听了听,声音竟然没有了。
“既然吃过了,怎么又会出现幻听我好困啊,你不要再想了,早点睡吧。”陆老先生说完,很快又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她只有半信半疑地躺了下来。难道刚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吗也许是吧。周围静得出奇,就在陆老太太感到困意袭过来的时候,噔、噔、噔的高跟鞋声又响了起来。
她再一次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跳猛烈,因为她确信自己不是出现了幻听,而是房间外面真的有一个穿高跟鞋的人在走路。噔、噔、噔,声音反反复复地响着,似乎外面的那个人就在原地走过来走过去。
她决定打开门看个分明。走下床,带着七分的恐惧,三分的谨慎,她打开了门。过道的灯竟然开着,她记得自己临睡前把灯关了的。
借着过道的路灯,她看见一个白色的裙角自楼梯处翩然而下,不见了,而噔、噔的高跟鞋声随着那个裙角去了楼下。
“雪儿,是你吗”她站在房间门口,颤抖着发问。
那边没有回音。
“唐小姐,是你吗”
还是没有回答。
她不敢朝前一步,退回了房间,将门牢牢地锁上了。
而高跟鞋声,又在她的门外噔、噔地响了起来。
“昨天晚上,是谁穿着高跟鞋在我房外走来走去”早上,陆老太太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起了在场的人。
唐宁、余雪儿、陆云霞还有刘香,全部面面相觑,一脸无辜的表情。
“妈,不是我。”陆云霞说。
“昨晚我一直在房间里带玲玲睡觉,没有出来走动。”唐宁回答。
刘香也说:“老太太,你知道我在家里一向穿布鞋的,所以更不可能是我。”
“雪儿,不会是你吧”陆老太太将疑惑的眼光落在了余雪儿身上,她知道这个外孙女一向顽皮。
“外婆,也不是我,雪儿爱外婆,怎么可能在晚上故意打扰外婆休息呢”余雪儿眨巴着眼睛回答。
陆老太太陷入了沉思,如果昨天晚上她看到的那个影子是家里的人,她还不觉得害怕,可如果都不是,那就让人恐惧了。“既然不是你们,那肯定是我昨天晚上听错了。我上楼去拿包,云霞,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公司。”陆老太太丢下筷子,闷闷不乐地走开了。
望着太太起身离去的背影,陆老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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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光阴又走到了尾声。
陆老太太靠在床上,一脸的心事重重。这一整天,她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昨天晚上那个人影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在深夜里在她的家里神出鬼没她是人还是鬼
“嘉仪。”穿着睡衣的陆老先生走了过来,“今天你没事吧我看你在公司里总是神思恍惚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她摆了摆手,“我看是人老了,力不从心了。伟平,明天集团要开董事会,你替我主持吧,我需要好好地休息几天。工作了那么多年,太累了。”
“你也知道累了,以往总是以为自己身体是铁打的,工作起来不要命,这下,该服老了吧”陆老先生掀开被,上了床,说,“我们都是老人了,以后不要再在工作中那么拼命了。对了,李医生开的药你吃了没有”
“刚才云霞送药过来,我已经吃下了。”
“吃了就好,药,每天晚上都要记得吃,不然你的神经衰弱会越来越严重,看你昨天晚上,不又出现了幻听吗”
“伟平,昨天晚上我可能不是幻听,而是真的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在我们家里出没。”陆老太太回忆着她看到的那个白色的裙角,说。
“你看你,还真是越来越严重了。好了,不要再把幻听当成真的了,早上你也问了大家,昨晚大家都在房里,没有人出来走动,而我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你安心地睡觉吧,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又折磨得自己失眠了。”
陆老太太犹犹疑疑地躺了下来。
夜静悄悄的,静得连一点杂音都没有,陆老太太贴着枕头,依然辗转难眠。噔、噔、噔,十点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高跟鞋声,声音的节奏反反复复,和昨晚如出一辙。
陆老太太下床,推门,然后又看到一个白色的裙角从楼梯处翩然而下。
她跟了上去,摸着楼梯的扶手,缓慢下楼。下着下着,手上摸到了一团冰凉,她抓起那团冰凉,借着过道的灯,看清了那是一件衣服,是一件月白色的旗袍,立领、斜襟、短袖,在胸前的斜襟处,还绣着一朵翠绿色的兰花。一股凉意从手心直冲大脑,因为这件旗袍的款式她太熟悉了,二十多年前,一个叫彩云的女子就是穿着这件旗袍投井自杀的。
“来人啊,快来人啊!”她丢下了那件衣服,踉跄着向楼上跑去,嘶哑的喊声刺破了四周的宁静。
众人都来到了陆老太太的面前,陆老太太已被陆老先生扶到椅子上坐下。她的神情惊恐万分,口里反反复复地说着:“衣服,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