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夏在监牢之中的生活与她平日里在宗门一样,按时休息,按时入定打坐,活生生就像是个定了时的机器,一丝不苟,不成不变。兴许这样的生活已经让她习惯了,也让她暂时忘记了外界的纷纷扰扰。
不过,因为现在她入定也就是只能参悟自己的功法,或者想一些修行上面的事情,并不能淬炼灵力。而且,由于她现在浑身的灵力都被锁住了,再也无法做到保持一颗平静的心,所以时常会在入定的时候出神,思索为何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之所以她会选择与自己的师父决裂,原因其实很令人惊骇——她的师父欧阳景明,身为灵英派如今修为最高之人,又是灵英派的掌门人,居然会是别家早就安插在灵英派的棋子,为的就是渗透掌控灵英派,以达到那伙人的目的。
最初,淳于夏在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她还以为欧阳景明是在与那伙人虚与委蛇,但是后来随着事情一步步发展,她才看清楚自己师父的真面目——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暗谍!
事情还得从十年前她踏入金丹圆满之后说起。那时候,她以刚刚过百岁的年龄,就踏入了金丹圆满的境界,令欧阳景明十分欣慰,也让门派之中不少的弟子为之鼓舞。毕竟按照常理来看,淳于夏这样年轻,以后一定能够成为灵英派又一棵顶梁柱,所以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巴结她,甚至上赶着给她送各种灵丹妙药、天才地宝,为的就是在她还没有发迹之前,结下善缘。
她也曾经骄傲地想过,自己这份天资,说不定日后都能晋升化神,成为灵英派除了太上长老之外,又一名化神期修士,好从太上长老那里接过门派守护神的重担。但是未曾想,有一日,就在她要去找自己师父请教问题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师父居然没在洞府之中。她身为欧阳景明最疼爱的小徒弟,也是关门弟子,自然不用向守门的童子通传就能进入欧阳景明清修的洞府。不过以前,她总是觉得应该尊敬师父,不能打搅到师父。但是这次出了些事情,她总觉得自己的修为开始停滞不前,不管如何凝练自身的灵力,都无法做到寸进,所以才急忙来找欧阳景明求助。
但是未曾想,急急忙忙来到了欧阳景明清修的地方,她却发现本应该在清修的师父不见了踪影,而且遍寻整个洞府,都没有发现师父的踪迹。一开始她还没有思考太多,以为师父就是偶尔出去一下,过些时间就会回来了。但是坐在洞府里等了半天,也不见欧阳景明回来,不由得有些无聊,所以就私自在洞府里转悠了起来。
这间洞府是欧阳景明金丹期的时候开辟的,居住了这么多年,欧阳景明都不曾换过,即使是他被上一任掌门选为了接班人,接下了掌门之位以后,也不曾搬到每一任掌门居住的灵英居去。也不是没人问过为何欧阳景明还要在这里清修,这间破旧的洞府灵气又不及灵英居,而且又处在护山大阵的边缘地带,周围连个特别的景致都没有,实在是过于寒酸了。但是欧阳景明解释道:“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欺。灵英居虽好,但也不及我这破旧的院子令我感到舒服。”
他这样的想法,被门派里的很多人都认为是安贫乐道的典范,反而又让他在门派之中的名声更上一层楼。有很多人都认为,有这样一位掌门在,必然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给门派招来祸患,所以也都十分支持欧阳景明。
淳于夏本来也是这样以为的,但是在转悠欧阳景明这间破落洞府的时候,忽然发现院子里有一些异常。本来这座破落的洞府之中,灵气的走向应该是自灵英派的中心位置往四周发散,这间洞府正好在靠近大阵边缘的地方,应该灵气十分薄弱才对。可是她在走到了洞府东南方的一棵树下面的时候,却陡然发觉四周的灵气走向改变了。
这种改变十分微弱,如果不是她那时候升入了金丹圆满,而且天生对灵气就十分敏感的话,还不曾发现。她有些好奇,抚摸着面前的繁茂大树,就想探究这种现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被突然出现的欧阳景明给制止了,而后又闲聊了两句,岔开了话题,让她忘记了此事。
等到她后来再想起来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像是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似的,只能依稀记得在欧阳景明的洞府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她不是浑浑噩噩的凡人,可是已经修行了百年,修为达到金丹圆满境界的修士,在北海之中足以傲视九成九的修士了,怎么可能会把记忆给遗失了呢?这令她当时就对欧阳景明产生了怀疑,毕竟在那个情况下,在场的只有欧阳景明和她两个人在,而且欧阳景明的修为超过她太多太多,实在是有不少的办法来抹除她的记忆,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
可是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师父要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又不可能自己去问欧阳景明,这岂不是在暴露自己还保留一些模糊的记忆吗?所以她就去找欧阳景明的师妹,也是如今灵英派的刑堂长老于满秋求助。她的这位师姑虽然与欧阳景明的关系并不融洽,但是对她却是极好的,在她刚刚进入灵英派的时候,欧阳景明没有闲工夫照顾她,就是于满秋揽过了这份责任。
而且,据上一辈的人说,欧阳景明本来与于满秋是双修道侣,但是不知道因为何事,后来分道扬镳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急速冷淡了下来,除了平时遇到了门派的大事,基本上就不会有交流的时候了。
淳于夏暗中找到了于满秋,说了所经历过的事情之后,于满秋失神了片刻,嘴里念叨了一句:“果然如此。”而后满脸悲戚地告诉了淳于夏,相同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她的身上,不过比淳于夏更痛苦的是,于满秋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于满秋刚刚得知自己怀上了欧阳景明的孩子的时候,就兴冲冲来到了欧阳景明清修的洞府,但是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已经完全失去了记忆。只是等到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体内的孩子就已经不见了,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当中,她完全没有出现在其他同门的面前,没有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她甚至差点就把自己曾经怀上了欧阳景明与她的孩子的事情忘记了,靠着一点点细碎的记忆,她才得以想起来。
这令于满秋十分震惊,要知道,当时她的修为并没有差欧阳景明太多,欧阳景明元婴后期的时候,她也在元婴初期的巅峰,是当时灵英派女修当中修为最高之人。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这样昏昏沉沉了一个月的时间。而且欧阳景明还当作无事发生一样,说自己在洞府与于满秋双修了一个月,因为于满秋修炼得过于投入,所以导致了像是昏睡了一个月一样。
可是于满秋自己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一切都肯定是欧阳景明在搞鬼。但是她一点证据也拿不出来,而且当时刚刚发现自己有身孕了,她就来找欧阳景明了,后面自己究竟发现了什么事情,她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但是自那之后,她与欧阳景明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而且越来越远,道侣的关系也名存实亡。
听完于满秋的事情之后,淳于夏也十分迷茫,在她的印象当中,师父一直就是自己的榜样,也是自己未来要努力的方向。但是连于满秋这样与欧阳景明如此亲近的人都遭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有些迷茫了。而且她和于满秋,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欧阳景明又对她们二人做了什么。
两个人在于满秋的洞府之中商量了许久,都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淳于夏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一段记忆,所以冒险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瞅准了灵英派掌门与诸位长老议事的关头,偷偷躲过了守门的弟子,闯入了欧阳景明清修的洞府。
还真就让她循着破碎的记忆,找到了那棵大树,而后从大树的树下发现了一间密室。在她闯入洞府的时候,欧阳景明其实就已经发现了,但是被于满秋暗中推波助澜,带着一些长老给缠住了不能脱身。等到欧阳景明急忙回到洞府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踪迹,但是仅凭一丝气味,就发现了是淳于夏来过的痕迹。
他想找淳于夏质问,但是淳于夏早就被于满秋给藏匿到了自己的洞府之中,欧阳景明不好光明正大闯入,只得作罢。不过他也并不担心,虽然由于不敢光明正大布置什么防护措施,以防被人发现,但是那间密室保存的东西,没有他的独特手段,是没办法看到的。
而事情也一如他所想,淳于夏进入了密室之中,并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但是她毕竟冰雪聪明,仅凭空气当中残留的气味,就发现了密室之中与灵英派并不契合的气息。所以她断定,此处必然是有传送阵存在,而欧阳景明在这里藏匿传送阵,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呢?
淳于夏天生灵觉就远超他人,照着与众不同的灵力波动,发现了密室之下还有暗牢,里面堆放着不少的枯骨,其中一具枯骨的年头估计都已经上千年了,要不是周围有法阵保护着,估计早就分崩离析化为灰尘了。
就在淳于夏没有办法突破阵法再仔细探查,准备赶快离开的时候,那具时间久远的枯骨忽然震动了一下,从中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灰白色的影子从里面飘了出来。
淳于夏吓了一跳,刚准备立刻逃跑,就被灰影叫住了。灰影还未开口,就让淳于夏震惊当场——这灰影居然与欧阳景明一模一样!
灰影开口问道:“你是何人?看你的模样,是下一辈的弟子吧?不知道现在是何人在当掌门,你又为何来到了这里?”
淳于夏只是一个劲儿地发呆,她不知道面前这个灰影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灰影有些焦急:“你这女娃,怎么这么呆,一会儿等那人回来了,你就走不掉了!你到底来此有何事?”
要不是看淳于夏正正经经的是灵英派修士,而且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圆满,差一步就要凝结元婴了,而且年岁也不大,所以灰影才愿意出来与她相见,为的就是通过她口警告灵英派众人不要中了贼人的奸计。
看到淳于夏还是那副模样,灰影急了,径直说了一大堆,诸如自己才是真正的欧阳景明,外面那个是冒牌货,自己无意中了贼人的奸计,被人折磨致死,在死前拼着最后一点灵力和独门手段,才得以保存这么一个模糊的影子。可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再没人来的话,他的这点灵魂也就该消散了,而外面那个假冒的欧阳景明估计也就没办法被人拆穿了。。
淳于夏被这个讯息给震惊到了,还没等她开始发问,灰影就连忙摆手阻止了她,说道:“你不要问,我趁着还能说话,赶快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自己回去再好好琢磨,找个门中信得过的长老把这些都告诉给他,不然就你现在的修为,估计是顶不住外面那个贼人的。”
这个真欧阳景明絮絮叨叨地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都告诉给了淳于夏,而后等不到淳于夏发问,就苦笑了一声说道:“哎,时间不多了,徒然留存世上千年,为的就是今日这一刻。小辈,记住我的话!外面那人是一个叫灵隐楼的地方派来的暗谍,为的就是分裂我灵英派,你一定要保住咱们灵英派!谨记!谨记!”话音未落,就随着一声轻响,瞬间化为了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