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猛的抬头,正对上殷颂的眼,狭长的凤眸,看似温和却薄凉冰冷
谁也没料到这向来温软可欺的帝姬竟突然发难
言语锋芒毕露,可偏偏字字句句在理,巧舌如簧让人挑不出毛病!
李洪与孟晓目露惊愕,陈珂咬着牙,满腔怒火中夹杂着隐隐的慌乱
“大人。”她淡淡问:“你还有什么不满么?”
陈珂身体微颤,顿了半响,终是跪下低声道:“臣不敢。”
这一刻,她代表的是皇家的威严,若他执意顶撞,李洪与孟晓谁参上一本,他都绝没有好果子吃!
“那就好,大人快起来吧,此行去请晏先生,还得仰仗大人呢。”殷颂不咸不淡说着场面话,又看向李洪孟晓,两人很识相道:“都听殿下的安排。”
殷颂轻笑着颔首,冲玲欢道:“把人安顿在后面那架马车上,你照料着。”
玲欢行礼应是,领着那背人的士兵往后面那架放杂物的马车走去
殷颂也回到自己的马车上,从菱状雕花食盒中取出几块奶糕,垫了垫肚子,再饮一杯花茶,就冲着飞歌道:“孤先歇了,你一会儿去给玲欢送点吃的,那男人醒了来叫我。”
“是。”
殷颂往后靠上软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去了
……
过了两日,玲欢过来禀告:“那人醒了。”
殷颂放下手中半卷着的农书,敛袖站起,玲欢小心的扶着她娇嫩柔荑下车,缓步往后面的马车走,殷颂问:“他伤得怎么样?”
“身上刀剑砍伤伤痕很多,胸口一道穿透伤最为致命,离心脏只有几公分的距离,险得很;他失血过多而昏迷,又未及时得到救治,也真是好运能捡回条命!好在他求生意志很强,身体底子又好,恢复得快,既然已经醒来,就没什么危险了,只要好生调养着就行了。但他的指甲之前已经全都翻卷,无法治疗,属下只能把他的指甲都先剥离,让它重新长回来。”
殷颂轻嘶了一声
十指连心,想想她都疼
“药材还够么?”
“够的,只是用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属下还有点心疼呢。”
“心疼什么!”殷颂笑,看一眼扁着嘴颇委屈的玲欢,大手一挥:“买买买!你想要什么就去与飞歌说,孤都准了!”
玲欢眼睛亮晶晶,美滋滋道:“殿下真好~”
她掀开帘子,殷颂走过去,正坐在一旁冷冷盯着男人的飞歌站起身行礼:“殿下。”
殷颂站直身,看着正对面的男人
一头束起的长发微微松散,长眉入鬓、眉目清俊明朗,深黑的眸色透着冷淡的锋锐,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紧抿的唇色因虚弱而泛白,却柔和了他身上的锋利之色
殷颂前世也偶尔看一看武侠剧,却觉得那里面多少温润公子、风流侠客,都及不上眼前这人的风采
他身上,有如剑般纯粹的锋利傲岸,纵千钧之力不得折分毫
男人也静静看着面前一身盛装的年轻女子,然后撑起身体伏在地上,不顾伤口渐渐浸出的血痕,行了个再标准不过的大礼,声音冷却认真:“谢殿下救命之恩,若有需要,草民必舍身相报”
“舍身?”殷颂慢条斯理的坐在旁边,轻掸衣摆:“以身相许么?”
男人怔住,却见她笑意更甚:“你说得不够有诚意,该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等等,多加几个修饰词才好。”
男人薄唇抿得更紧
玲欢悄悄笑开,飞歌也弯了弯唇
看着他微窘的模样,殷颂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欺负伤患的老实人才好,于是歪了歪头:“除了道谢,还有什么想对孤说的么?”
男人沉默片刻,道:“殿下救了草民的命,草民本不该有所隐瞒,只是草民实在有苦衷,难以直言相告,草民的麻烦暂已解决,不会牵连到您,等过几日草民就离开,断不会给您惹麻烦。”
“你伤得那么重,却没熟人来帮,只能垂死而求助于一个陌生人。”殷颂平静道:“你还有哪里能去啊。”
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去,但容身之所,却大概没有了吧
“你的命救回来可不容易,孤耗了不少珍贵药材,用了最好的大夫,孤的马车,可不是这么好下的。”
殷颂眯了眯眼,笑容清浅:“孤约莫着,你除了自己也没什么身外之物好偿还孤了,正如你所说的舍身相报么,好好养伤,养好之后做孤的侍卫,等孤不需要你了,你再离开。”
男人沉声:“草民只是怕给殿下惹麻烦。”
“孤救了你已是麻烦。”殷颂道:“不管你想做什么,你现在这样子,只有把自己也折进去的结果。”
无视他皱眉的神色,殷颂就要站起来:“你若无事,孤就走了。”
“殿下。”男人却叫住她,注视着殷颂清丽的容颜:“您为何如此信我?”
救了他,不介意他的隐瞒,甚至愿意给他一个容身之所
她的眼神很沉静,有这样眼神的人,不会大意心软,也不该会容忍无法掌握的人或事在身边威胁自己
殷颂站定,似笑非笑盯着他,然后走回来正对着他,微微屈膝蹲下,与他平视
女子幽香近在咫尺,男人垂眸侧开脸,听见她道:“伸出手。”
见他不动,殷颂挑眉:“嗯?”
男人终是伸出手,掌心向上,看着不太情愿
殷颂握住他的手掌,能感觉他身体一颤,轻柔却不容拒绝的翻过来,目光划过他白皙而骨肉清俊的手背,最后定格在他因为被剥了指甲而显得血肉狰狞的指尖:“怕吓到孤么?”
殷颂静静的看着,微微一笑:“知道么,本来孤是不打算救你的,但看着你这只手紧紧握住孤的裙裾,死不放手,孤就改了主意。”
她愿意救一个不想死的人
因为不想死,所以竭尽所能抓住一切可能去拼命活,最后才能活下来,成为一个强者
—就像前世的她一样
所以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你手上的茧告诉孤,你是一位绝顶的剑客,也许你曾杀过许多人,手上沾满了鲜血,可是…”她抬起头,看着他轻声笑:“孤觉得,你是个很干净的人。”一个有着澄澈赤子之心的人
男人怔怔看着她,骤然狼狈般的侧开脸,脸部线条绷紧,看着生人勿近,但耳尖却不知不觉火烧起来
他下意识想冷冷反驳,但又想起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无礼
他从未这般近的接触过女子,也不曾有谁这样坦荡而真挚的夸赞他—干净?
手握杀人剑,有什么可干净的?!
“呵,开个玩笑。”殷颂放下他的手站起来,又是那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皇家千金
“别自称草民了,称我也好,如玲欢般自称属下也罢。”
“属下遵命。”
殷颂又忍不住笑一声,觉得他耿直得可爱
“那,孤该如何称呼你?”
他默了默,道:“您便唤属下藏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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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颂:孤不是在撩,真的,孤是在笼络人才,为大业着想!
霍劭(冷笑):撩不撩的,咱们塌上说
殷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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