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都的人很快就没有心思嘲笑征西军了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他们城中的取水河,出了问题!
漠北地处西北干旱地区,周围沙漠广布,比起中原百姓可以开水井,他们取水却要难得多!
漠北王都地势特殊,也不能像更西北接近西域那边,政府斥巨资修建坎井取水,所以城中除了极富贵的人家和王廷有自己特殊的取水渠道,其他人都是靠流经城中的主河取水!
大梁可没有现代那样高效的水源过滤系统,好在这河流是自冰山融水而来,支流众多净化速度快,河流水质干净,只要稍加沉淀泥沙就可以饮用,有再艰难些的人家,连过滤都不用,挑上一桶就直接灌!
但现在,任何人看着那绿油油的河水,都觉得心里发寒!
再傻的人也知道,颜色诡异成这样的水,是喝不得的!
有心里侥幸的人,抓了些小兔子小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喂着喝了,没多长时间就一个个蹬腿翘辫子了!
百姓们更是惶惶!
这样烈的毒,人若是喝了,还能有命在么?!
取水河出了问题,事关全城人的性命,这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传到了王廷里!
刚因为征西军屡次吃瘪、而出了一口恶气的长广王当场就掀了桌子!
“竖子歹毒如斯!”他目眦欲裂,恨不得生食了征西军的肉!
“父王息怒!”世子匆匆忙忙赶来,却只敢肃立一旁,只等长广王稍微消气了,才小心翼翼道:“儿子以为,现在该先让人挑几桶水进宫来,分给诸位太医分析毒性,及早找出解药来才是啊!”
长广王胸膛剧烈起伏着,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世子心里微微一突
良久,长广王才缓缓道:“这事由你来负责吧。”
世子乖巧应道:“儿臣领旨。”
“让都兆尹把库中的清水登记造册,七成直接送给左右大营,剩下的三成在衙门门口分配给百姓,在城中水井周围派兵驻守,每百户分一口水井。”长广王眼中闪烁着狠辣的意味:“让周山领军,昼夜巡查衙门口、东西市、大小巷等人口密集之处,敢有谣传流言蜚语者、寻衅滋事者,直接处决,无需回禀!”
世子心口一颤:“是!”
“殷颂想断我等后路,逼百姓造反,自内打开城门迎她入城!她想的倒美!”长广王一而再再而三因为殷颂失了风度,声音阴冷狠辣:“我长广王廷在这王都立足多年!根深蒂固,还能被这几招动摇不成?!本王就是将这满城人都杀光,也绝不会如了她的狼子野心!”
漠北王都,永远只能属于漠北!属于长广王廷!
……
前招已经铺设后,殷颂静待事态发展,也要急着处理漠北援军的事
漠北援军没几日就要到了,可她还至少要在这王都门口驻扎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征西军就如海边的礁石,要被一波波大浪拍打,坚持住了,就坚韧的可挺立百年,没坚持住,就会被拍成零碎的石头,被大海无情吞没!
她自是不会让人把自己包成饺子,仔细考察过地形图后,她采纳了两位老将的建议,调拨五万军队,打算在援军路上偷袭,将他们先打散,再一波波吃掉!
就在殷颂要派军出去的时候,突然收到战报,说漠北援军大败曹滇坡、不得不退守严城
殷颂:“……???”
她这还没派人呢,漠北援军是败给了鬼么?!
而且,曹滇坡真是他们打算埋伏的位置啊!
直到一封私信传了来,殷颂才知道,是霍劭来了!
霍劭带军赶到这里,可比殷颂远多了,之前她估计的十日还是快马加鞭了的,却没想他竟然比她想象的还快,甚至都提前埋伏在曹滇坡,帮她解决了后患之忧。
她甚至都不敢想,他是怎么能这么快赶过来的!
那信一路跋涉,风尘仆仆,信纸边角都卷了起来,上面男人的字迹冷峻而温沉,只有寥寥几个字“安好,勿念。”
殷颂摩挲着那有些模糊的墨痕
“殿下?”陈宇见她表情复杂,问道:“咱们还派军么?”
“不去了。”殷颂把信纸重新叠好,眉眼锋芒毕露:“加大兵力,加快速度挖掘河道。”
漠北王都城墙外有一圈护城河环绕,这护城河过去不难,但一过去,迎接他们的就是王都守军的箭雨,即使艰难的躲过了箭雨,看着高大的城墙也只能望而生叹,徒增伤亡罢了!
所以殷颂打算挖开护城河,用河水冲倒城墙!
古代城墙都是用夯土砌成的,即使是漠北王都这样的大城,也顶多是混了些石头加固,但夯土含量仍然在七成以上!
用河水冲刷,夯土会被水和成泥浆,而河水倾泻而下的巨大冲击力也可以将泥浆直接冲倒,从而直接击垮城墙!
殷颂对于衡河,不敢掘开河道,是因为衡河水量太大、冲力太强,一旦掘开河道,一下子就是水淹三千里,真真是生灵涂炭!但这里的护城河不同,水量少、水势也较为平稳,等把城墙冲倒后,最后的势头也卸了去,顶多把城里淹到膝盖处,伤不了人的性命。
她让士兵昼伏夜出,挖开河道,前几天只是单纯的用铲子挖,等漠北守军习以为常了,她再偶尔加几次火药
火炮没法带过来,但特制的火药她还是带了些的,只是漠北气温太高,现在的技术水平没办法把火药密封包装,时不时的就会有火药自燃爆炸,极是危险,但殷颂还是咬着牙带上了,要不然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在短时间内攻破这样一座千年古城的城墙!
牺牲总是有回报的,这不过几十斤的火药,将开掘河道的速度拉快了十倍不止;因为她是分散开用的,每一次地动不大,漠北守军警惕了几次,也只当是征西军在挖地道时碰到了哪里引起了坍塌,并不以为然,反而嗤笑他们不自量力!
征西军与漠北守军在焦灼,一个要快,一个要拖,谁能先进一步,谁就是赢家!
在征西军的粮草即将告磬、军中人心浮动,再三有将士提出退守的时候
漠北王都乱了!
这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长广王心机深沉,但到底是高高在上的王族,对于民间疾苦了解不多,他是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却不知道他施以的那些安抚手段、根本不足以平息日渐暴怒的河水!
为了保持军队战斗力,他将绝大多数的水直接送去了东西大营,而全城剩下的几十万百姓只能瓜分剩下的三成水,漠北的水井挖掘不易,全城也没有多少,几百户人家分一口井,一户人家少则三人、多则七八人,哪里够分?!没多久,因为水的问题,城中就发生了大大小小的矛盾、更甚者已经发展成了打架械斗!
护城军统领周山明白长广王的意思,为了杀鸡儆猴,第一时间用狠辣手段将寻衅滋事的人斩杀,其手腕之铁血,让百姓又惊又怨,但终归是怕更多,城中一度老实了下来!
但渐渐的,随着太医被河水中的毒药弄的焦头烂额、却始终发明不了解药,库存的清水越来越少,井中的水因为过度开掘而渐渐干涸……城中百姓心中的怨渐渐超过了怕!
人都是怕死的,尤其是普通百姓!
他们没有军队中森严的规矩与自我牺牲的意识,他们是渺小的、怯懦的、却也是最可以不择手段想活下去的!
在衣食无忧的时候,他们会记得自己对漠北王廷的忠诚,记得对征西军的仇恨,稍加鼓动,群情激奋之下,都用与城池共存亡、抗战到底的决心!
但干涩灼烧着他们的喉咙,眼睁睁看着死神的脚步迈进,对死亡的恐惧击垮了他们的心防!也冲垮了他们曾经的誓言!在有心人的鼓动之下,一波又一拨人胆大包天的冲进衙门、冲进漠北重地、甚至冲进军营里夺水!
一人乱了、两人乱了……直到全城都乱了!
周山带着军队砍杀乱民,直到砍的大刀都起了卷,嗓子因为怒吼而沙哑,一个不察,竟然被一个渴疯了的乱民生生从马上拽了下来,将菜刀胡乱捅进他身上,鲜血喷涌出来,无数人贪婪的扑上去,饱饮他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