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安王母子在乾清宫中被赐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朝,引起一片喧嚣
皇帝中风在床,连话都说不出,怎么下的杀令?!这命令到底是谁下的,不言而喻!
还心存幻念的废安王余党自然怒气冲冲,有忍不住的直接在朝上质疑殷颂,顶着孝义的大帽子劈头盖脸的骂她狼子野心。
殷颂的回应,是直接让人把他拖下去,压在午门前廷杖。
她甚至连一句解释也无,只是似笑非笑扫视着众人:“还有谁,有话说么?
大殿上安静的连一根针掉的声音都能听见
最云淡风轻的杀意,莫过如是了。
乱世用重典,如今这混乱的局势也是一个道理,殷颂要想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坐上那位置,就必须得用铁血的手腕震慑世人,否则她一软,第二天就敢有人聚集起来跪在太和殿门前,骂她牝鸡司晨,逼她退位!
君强臣弱,臣弱君强
以后不说,殷颂现在绝不会给任何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敢闹事,就带着一家老小都去死吧!
她的决心一摆出来,百官就怕了
还是那句话,无论谁当皇帝,命都是自己的
要说官员中也不乏思想迂腐的老臣,但一来这些人殷颂早就盯紧了、防着他们生乱,二来殷颂虽是个女人,却也是殷氏嫡脉子嗣,不是那些异性宦臣觊觎殷家的江山,宗法血脉这一等一的保证了,性别这次一等的,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非要闹个鱼死网破。
所以一时间,竟然没人站出来说话
步子都迈出来一步的两个废安王余党,看着这架势,心里一咯噔,满心愤慨如同被冷水浇灭,他们对视一眼,又悄无声息的把脚收了回来。
殷颂看了一圈,还算满意,接着道:“先镇国大将军府秦氏一族,为奸人所陷害,背负了十年污名,如今既然真相大白,罪魁祸首也绳之以法,便不能让功臣继续受辱。父皇与孤的意思是,恢复秦氏一族的封位,且重修百家姓,将秦家移到殷姓之后,移其族坟于望山脚下,在民间为秦家宗祖立碑造祠以弘扬其功德,同时,父皇也为自己当年受人蒙蔽而感到后悔,决定下一道罪己诏,为秦家沉冤昭雪。”
朝臣们听了,不禁面面相觑
立碑生祠、改姓位,皇帝下了罪己诏不说,还将秦家祖坟迁到望山脚下
望山是哪啊?那是大梁开国君主高祖的陵墓所在,大梁的国运龙脉,在山脚下埋的都是皇亲国戚!秦家虽是开国功臣,到底是异性臣子,如今埋到哪儿去,史家工笔上,秦家那就是可以与皇族用称的姓氏了!
所有人都知道元昭帝姬会为自己的母族加封,却没想到会加的如此隆重,这已经不是沉冤昭雪的意味了,她简直是要昭告天下,秦家有多委屈、又会有多尊贵!
足可见她对秦家有多深切的感情。
想到这一点,百官也不敢多说
幸好,秦家已经死绝了,即使加上无尽的功勋,也动摇不了如今朝中局势
于是百官一致道好,没不长眼的跳出来蹦跶。
……
下完命令的当天傍晚,殷颂来到建安城郊外的一座小山上
这座小山位置偏僻,但风景秀美,颇有几分宁静致远
殷颂顺着小路,穿过茂密的林木,走到半山腰桃花盛开簇拥着的一座坟冢前
坟冢不大,却极干净雅致,一圈青玉色的石头拢成坟圈,中间是一块白玉碑文,写着三个清丽绣婉的字
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只有简简单单的,秦倾岚
殷颂轻轻抚摸着字迹的凹痕,轻轻道:“娘,阿颂来看您了。”
玉碑很干净,她派人守在这里好好照料,自己也有空就过来打理一下
“祖父的仇,阿颂已经报了,国师、舒贵妃,安王……所有曾经害过你们的人,都已经付出了代价。”殷颂微微仰头,眼眶湿润微红,她笑了一下:“娘,阿颂不会起死回生的法术,但至少,阿颂让你们瞑目了。”
“大梁孝敬贤皇后的坟冢已经迁进皇陵里,享受后代的香火供奉,那么秦倾岚,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殷颂慢慢蹲下身子,白色的宫裙粘上泥土,她毫不在意,只是笑着道:“娘,阿颂知道,您最想去哪里,他也一直在等着您,阿颂要打扰您的清静了,等阿颂带您去找他,好不好。”
风轻轻刮过树梢,花瓣烂漫纷飞,在夕阳的余晖中,美不胜收
像是有人在微笑
殷颂眼底酸涩,她从玲欢手中接过精致的小铲子,慢慢往下挖
这坟墓再小,也不是轻易能挖开的,殷颂力气小,铲子虽然锋利,挖的速度也慢,眼见着小半个时辰了,不过挖出了一个小坑,玲欢看着殷颂专注的眼神、又看着她已经在隐隐颤抖的手臂,不禁上前劝道:“殿下,让奴婢来吧,奴婢会很小心的,不会弄疼娘娘的。”
殷颂有手背拭了拭汗,只是笑着摇头:“不用了,为人子女,这是我仅仅能为娘做的了。”
她握着小铲子,一下一下,沉稳又专注,俨然是做好了熬一晚上的准备,周围人看着心中酸涩,却不好再劝说
又一次手臂扬起,但一只手掌突然握住她的
殷颂挖了快一个时辰了,一直保持同一个动作,整个人都有些麻木僵硬,这才迟钝的转过头来
身材高大的男人半蹲在她身边,还握着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目光温柔而沉静:“歇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