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书房门前传来三声扣响。
徐山槐抱着一摞竹简立在点提斋门前,端庄持重地像为夫子。
此景、此人,倒叫安朔眼眶生热。
徐山槐是他沙场上结交的生死弟兄。
十六岁那年,他一人一骑,深入草原,擒拿狼族三皇子,回来的路上误入牧人捕狼的陷阱。若非徐山槐接应及时,他早死在了荒郊野外。
因为徐山槐比安朔大几岁,平素安朔将他当成兄长一般看待。在雁门关时,徐山槐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前世新帝登基清算旧臣,徐山槐被牵连其中,后流放儋州,客死他乡……
这辈子他倒是安然无恙。
“属下徐山槐,奉大将军之名返回长安……”
没等他说完,安朔边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
徐山槐反应过来时,只当是别后重逢,难免激动,一时也有些感触。
三年前,新帝登基,独召少将军回长安祭拜天子。安家上下都以为新帝别有用心,故而雁门关下一别,势成永诀。而今故友相会于长安,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徐山槐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你都多大人了,还这样孩子气。”
他话音才落,只见安朔突然两臂一紧,直接将他抱起,下一步便要给他个抱摔。
好在徐山槐机敏,落地之前,攀住安朔肩膀,顶膝抽身,后翻落地。这时候安朔又是一个扫堂腿只抄徐山槐下三路,徐山槐避让几下,索性丢开卷册,认真对付。
军中生活清苦,从前闲来无事之时,几个伙伴开开玩笑,过过招,实属平常。
三年未见,安朔的招式比从前老辣许多。起初徐山槐还能预料一二,到后来,竟有些吃力。
“看来郎君在长安这些年依旧勤勉,大将军和夫人可以放心了。”
安朔轻笑两声,忽然说:“兄长藏得真好,我从前竟不知你有如此本事。”
说完,他一招“兔起鹘落”直击徐山槐天灵盖!
这一招实在有些过头。安朔本意是想试出徐山槐的深浅。毕竟自己出手的风格变化有些历史原因,但徐山槐就不同了――无论他怎么出招,那人总能从容接下,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安朔这才知道徐山槐其实一直在他面前隐藏着实力。
他携风一脚劈落,徐山槐游鱼似地侧身避开。身后被击中的黄梨木案牍应声中断。
果然!有意思。
棋逢对手,实在是人生快意事。
安朔于是出手越发凌厉。徐山槐接招也越发认真起来。
直到楼下戍卫什队长听见动静,急忙赶来问询,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从代县到长安不过七八日的路程,偏你走了半个多月,被哪家小娘子绊住了脚?还不从实招来。”安朔打趣道。
徐山槐摆摆手。
“莫须有的事儿,将军休要胡说。”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喝茶,仿佛刚才那场搏命似的对打从没发生过。
从下早朝回来到现在,安朔还穿着那身绯色官服。
弱冠儿郎生得额宽脸窄,相貌英气,只因在长安府邸养了一年多,肤色日渐白皙,如今看着粉头白脸,十足是个长安纨绔的模样。
好在无论坐卧站立,那蜂腰阔背数十年如一日地端正挺直,足令边关故人欣慰。
“郎君?”
听见徐山槐唤他。
安朔便抬眼看来。
一双黑亮的桃花眼眸目光冷冽,宛若利刃出鞘锋芒不可逼视,可下一秒他又将眉头一挑,露出几分油滑之态,那眼中的锐利锋芒便隐淡许多。
天子脚下,再锐利的兵器也要收敛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