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下之人于是越发乖觉地躺在那儿不动,生怕再火上浇油。
“你们,做了什么?”
“哪有‘我们’?‘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她侧过脸,水润彤红的眼睛瞪着安朔,眼中的情绪不知是埋怨多些,还是委屈多些,但这话却是让安朔十分受用。
“当真?”
“爱信不信!”
丫头对着安朔的耳朵猛地一喊,差点儿炸聋他右边的耳朵。
他起身揉着耳朵,瞧着黎萧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知怎么,那团棉花忽然消散了,心底总算得到熨帖。
不管能信不能信,这妮子的嘴一贯是很会讨人喜欢的。假如她敢撒谎,或者再敢嘴硬,自己正好再多罚她一会。
“姑且信你一次。”
怀着这样的坏心思,安朔抬手解开了黎萧的束缚。
那丫头似乎也察觉了他的心思,一把狠狠将他推开,兀自擦了眼泪,愤然起身。
她要走。
安朔忙拉住她的手腕。
妮子回头恨恨地剜着他。
他心里莫名发虚,面上却还撑着威仪。
“我让你走了吗?”
“哦,那不知少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黎萧恨得咬牙切齿。
“咳咳,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
安朔掂量着,犹豫着,不知道这会儿该不该告诉她凉风院里的婢子已全被自己发卖了的事情。
这会儿黎萧正等他继续说下去,那冰冷的目光、幽怨的神情,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跟自己玩儿命。
安朔到不是怕她跟自己玩儿命,只怕她到时候输了再伤着她自个儿。
“诶,罢了,你自己回院儿里看看吧。”
男人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开黎萧的手腕。
黎萧得以脱身,愣是头也不回地蹿出了临渊斋的院门。
瞧着她奔命般飞跑的背影,安朔眼睑暗垂,独自静坐了许久。
夕阳,渐渐西下。
傍晚时分的临渊斋格外安静。
窗外落英缤纷,粉白相间的樱花零落成泥,枝头的花儿已经所剩无几,大部分的领地都被青绿的叶芽霸占了。
初夏将至,花期殆尽。
可即便如此,安朔还是从那树梢上寻到了一朵正在发苞的余勇。
这时节开的樱花,才是名副其实的“晚樱”。
他盯着那朵花苞默默出神,直到夜幕悄然降临。
小厮捧着灯盏,轻轻推门点灯,瞧他又木头人似地坐在那儿,于是试探着问:“郎君,小厨房新到了一筐时令蔬菜,您不妨尝尝?”
“庄子上的菜。兄长回来了?”
“下午申时才回,本来是打算立即来面见郎君的,不过听说娘子在屋里,便说先回去收拾整顿,明日一早再过来。”
元信一边回话一边偷瞄安朔的反应,毕竟方才娘子走时,那脸色可不太好看。也许是郎君说了什么重话,也许是娘子闹了什么脾气。总之,最后肯定是不欢而散。
当然,不欢而散的结局,未必就不好,比如……
“既如此……我没胃口,你们吃吧。”男人大手一挥,自起身到书案边提笔写着什么。
元信口中称谢,待铺好了床,便识趣地退下。
临倒门前,小厮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劝安朔一句。
“近来白日天时渐渐长了,郎君晚上读书可别太晚,要不明早上朝可没精神。”说完,那小子便耗子似的退了出去。
那天晚上,窗外呼呼地刮风。
翌日,安朔便向王御史告病请假,没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