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衣裳在安朔身前比划了两下,“我瞧着挺好的,这颜色称得起你。只不知尺寸合不合身。”
安朔一把抓过那衣衫扔到旁边,恶狠狠地冲着黎萧低吼:“你就是把长安街买空了送给我,也别想从我身边离开半步!”
这话可把他眼前的小姑娘吼懵了。
两只琉璃般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仿佛有水汽氤氲其间。
安朔顿时心里一揪,只想把人抱在怀里哄。
可他不敢,起身想逃。
还没走出半步,袖子就被人死死拽着。
“我不走。”
这话一出口便散在了风里,安朔没听清,转过头来看向黎萧。
“我说:我、不、走!”“我的命那么金贵,掏空你安家的家底都赔不起。少将军,原是你欠着我的,我还没收完债,为何要走?”
“你想……怎么收?”
黎萧听着想笑。
往日那么鬼的一个人,今日怎么跟个二傻子似的。
“当然是慢慢收。对了,我还要收利息,往后利滚利,利滚利,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安朔终于听懂了意思,嘴角牵起一抹苦笑。
“你算错了。何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还不清!”
“真贪心。”
“本该如此的。怎么是我贪心?”
黎萧红着脸,把手从他掌心抽回来。
“还是这般腼腆。”
“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皮厚。”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飞出院落,门前的元信听见,终于松了口气。
少年抬头望月,猜想明日会是个好天气。
咣呲——
不一会儿,屋里突然炸开一声碗盏砸碎的声响。
安朔愤愤然出门来,一边走还一边骂:“这事儿若是由得你,我‘安君渺’三个字倒着写!”
屋里还有个女人同他对吵:“谁管你同不同意!我说要去就要去!”
“你要敢出府门一步,看我不打断那小子的腿!”
又是一声杯盏碎地的声响,碎瓷片都飞到元信脚边了。
安朔不与她多做争辩,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院里的人都没摸着头脑。
谁也不知道方才还言笑晏晏的两个人,怎么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便又成了这副水火不容的架势。
只不过回回被气出门的都是少将军,少将军也太可怜了。
没等他走出几步,屋里突然传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这哭声要多假有多假,安朔手里攥紧拳头,终究没法再挪出一步。
他深呼吸几口气,便烦躁地往回走。先轻轻敲房门,又软了语气同屋里的人认错赔礼。
“适才是我不对,不该朝夫人大吼大叫。夫人别生气。你开开门,放我进去……”
“看什么看,吃饱了撑的,都给我滚!”
院里再没人敢留。
元信憋笑着从中庭走回自己屋里。遇上从中庭出来的梅初寻,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不是所有的夫妻都能白头到老,也不是所有的吵吵闹闹最后都能以和平告终。
听着门外卑微的求告声,黎萧从那天起便记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如安朔对她,她对安朔也是一样:
不求为谁死,只求吵不散。
她满眼都是笑意,拿手沾了些茶茶水抹到脸上,才去门。
门前的男人身量高出她一个头。可看她的时候,那眼神,却叫黎萧想起自己许多年前养过的一条小奶狗。
安朔弯下腰给她擦了“眼泪”。
“别哭了。就见不得你这样。”
“那你还招我。”
“我错了。”
“以后还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