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弘盛知道自己这回是瞎猫碰到死老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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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着此人来历不明,不论背后站了何人,但就能这身打扮来国子监上学,想来也是没个人教导的。
现在国公之孙同大公主独子杠了上,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倒还将火烧到他们这些无辜之人头上,不如就拱了这人出来挡枪。
赢了,自然皆大欢喜,纪晁也记恨不到他们头上,要输了,总归这人是才插班的新生,根基不稳,届时樊小公爷有什么怒火定然也是全数发在他的身上,与他们又有何干。
至于什么背后大佬,如若这人真就有什么本事请得,那总还是纪晁和樊嘉瑞的惹的事,他们从头到尾两不相沾,干干净净。
可现下歪打正着,此人倒真有两把刷子,这射箭本事竟是不输了高鹏举,甚至还有隐隐超越的势头,对于他这样出了主意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个好消息。
就左弘盛脑中转了这么两息,那处沈凌弯弓射箭,一根再接一根,全然没有停顿和间歇,双眼只紧紧摄住箭靶处,张弛之间,破空之声阵阵,须臾便射完第一轮的所有箭簇。
不消他人来问,看箭靶的下仆脑袋一伸,便是知道这靶子是中的不能再中了。
何为中的不能再中?
还不是那些箭簇一根根的,几乎全扎在一个点上,后射的将前射的挤了开来,箭靶的红心之处,就如盛开了一朵羽花似的,让人又奇又惊。
“全、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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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地捶了记站在一旁的左弘盛,樊嘉瑞兴奋的整张脸都涨的通红。
这可比自己亲自上场比赛带劲多了,哼,什么高鹏举,什么纪晁,就等着做他的手下败将吧!
而此时甘君浩也是将沈凌的表现看在眼里,惊讶之余又是生出些惜才之心。
这样的好苗子,若是能跟着他练上几年,必是百米之外能将敌将射至马下的神射手!
他将青年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眼,压下心中赞赏之意,肃了面孔,淡淡说道:“射术尚可,师从何人?”
闻言,沈凌放下弯弓,躬身一揖,答道:“学生在沁缙州府,曾幸得一军中教头指点。”
军中教头?
那便说不上什么名师了,照此说来,此子能有这样好的射术,还当是他自己略有天赋,又加勤勉才当如此。
“嗯。”
点了点头,甘君浩也未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让剩下学生继续射靶,他只旁观,不做任何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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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组射完,还剩最后一组,其中站在第二位的赫然就是红衫青年纪晁。
他刚刚被沈凌一番表现惊乱了心神,再加上本身就是个只知打马闲晃,好美食宝器,又养尊处优的少爷,那点射术本领,不说难比樊嘉瑞了,都是不如当场站着的大部分学生。
空长了副高挑身材,四肢却是细瘦无力,此时不过弯了四五下的弓来,额头都是渗出些细密汗水。
十箭射完,二箭虽是中靶,却离了红心十万八千里,其余八箭,都是脱了靶的,甚至有几箭,还是擦着旁边那个靶子飞过,差了些许就要订在上头了。
“哈哈哈!”
樊嘉瑞这回笑的毫不掩饰。
怪不得纪晁这家伙总在后头拱火,撺掇他与高鹏举比试,原是自己真的不行,就这射术,就是大街上随便拉一十岁小儿,都能比他射的准了。
果真是被长公主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娇儿,真真丁点儿男子汉的气势都没有。
“纪兄好箭!”
不忘挖苦一句,一字带谐音,一语带双意,其他众学子是想笑又不敢笑,具是低了头,发出“嗤嗤”之声,如此情状,纪晁原本维持的一丝清明理智都是要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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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鹏举!”
他怒喝一声,身后高大壮实的青年便抱拳而应。
“你再去射,定要赢了,若是敢输,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是。”
高鹏举微一低头,直接从一旁站着的学生手上夺了把弓,取了箭来,还未站定,就便射出。
不教纪晁来喊,他都是被沈凌之前一番表现激出了点好胜心。
此人之前从未见过,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但看教官都是难得一见的出口问他是从何人,高鹏举如何不知教官这是上心了。
他爹不过是秦王府的一名副典军而已,区区从五品,在京城这样大员遍地走的地界,实在就如护城河中的小虾米一般不值一提,就他现在能入国子监,还是他爹舍了老脸,求了上司帮忙,才就成事。
进学之前,爹还特特嘱咐他在国学当寻一靠山跟着,对以后前途定是有用。
他自己其实对入这国子监根本没什么兴趣,这里本是读书人的地方,他这从小就爱舞刀弄枪的,要不是爹娘不许,甚至还想走了武举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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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既然进了来,自然不能荒废爹的一番良苦用心,他自一入学,便尽力交友,直至前些日子,才得人牵线,识得了长公主的独子,又幸运的于前两日与小国公的赌约中小赢一局,这才入了公子的眼。
要问他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得罪了小国公爷?
怕也是怕的,但总归现在已经上了长公主这边的船,自然一条道走到黑,哪有半路改换门庭的,若真这般,反是要教人看不起。
“刷刷刷”
几箭连珠而出,瞬间订在靶子上,下仆凑前一看,额上汗如雨落,张口喊道:“全、全中!”
又是全中!
将弓往旁边的学子身上一扔,高鹏举转过头,朝沈凌的方向睨了一眼,眼神之中挑衅之意有如实质。
可青年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一无所动,只静静站着,等着其他人全部再射一轮,轮到自己是才就上场。
眼沉、手稳,心境亦未动摇,又是十箭而出,全中。
此番五轮下来,两人各中五十箭,竟是没有一箭射偏的,足可见其都是体力充沛,心性沉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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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番射箭,再加上整理箭靶的时间,等全部学生五轮射完,时间也将将过了一个时辰,甘君浩看了眼面前列队的学生们,沉声说道:“今日到此为止。”
“未有射中三十箭的自行留下加训,其他人,散了。”
无视大部分人如丧考妣的倜然面色,他走向了沾沾自喜的樊嘉瑞,一个眼神将围绕在小国公身边的人吓走,才又言道:“今日小公爷此举,我会如实报与老国公。”
“什么?”
刚刚还就计划着过会要如何嘲讽纪晁,再就下学了去要去哪个酒楼好生庆祝一番呢,这会子突然听到这话,实在有如晴天霹雳,是将他满心的喜意全给霹了个干干净净。
“甘大人,您可别……”
“纪晁乃长公主独子,是为皇亲,老国公虽有功勋在身,又简在帝心,但小公爷如此四处树敌,实在也不是聪明之举。”
“虽是可以年轻人意气之争搪塞,但长公主最是护短,真要龃龉过盛,被告到圣人那处,便是没有什么实质的处罚,对老国公的名望,也是玷污。”
此番话可谓语重心长,樊嘉瑞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之人,他粗中有细,被这样一劝,也是知晓其中利害,只是他幼失怙恃,祖父又是威严,少有人教他这些罢了。
“甘大人,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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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不必过于烦忧,但再不可过于狂妄,万事记得与人留有余地,至于今日赌约,以后不必再提。”
抬头看了一眼甘君浩,樊嘉瑞是将话听进去了,他低声应了一句是,又瞥了眼站在远处,满面愤愤之色的纪晁,垂头默不作声。
“不过你今日推举那人,当适可笼络一番,我观其临危不惧,冷静自若,又身手上佳,若是这样的人在你左右,老国公亦能放心。”
顺着甘君浩的眼神往旁一瞧,樊嘉瑞果见沈凌一副神色淡然之相,再联想之前此人所为,不禁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