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安小朵见了,确是生出久留之意。
这里的空气都显得格外的清新,天也比外面的要蓝,仿佛,她坠入了别的时空,跟遥远的洛熙他们,并不在同一蓝天下。
现在想起洛熙,突然觉得遥远。
想起曾与他在一起的日子,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似的,那么久远空渺,她是不爱他了吗?
是吧,她觉得疲倦,而断崖村,确是一个避世的好地方。
chong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安小朵突然想起这句诗。
她从来不吟诗,这回念了这一句,绿痕低低的说:“小姐,你是不是想开了?”
“想开又如何,不想开又能如何?”安小朵淡淡说着,“与其守在心爱的身边看他与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我还是觉得,这样的闲淡的日子比较好。”
绿痕点头,“我也这样觉得,最其码,心里很安静。”
红芷在一边重重点头,“我同意,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屋子外,又响起了三个男人的笑声。
自从春来,他们六人便常常结伴出游,安小朵叹口气,模糊的想到自己在现代时看到的一句话:有时,爱的是一个人,嫁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当时,不明白,现在,终于明白。
当安小朵三人在断崖村悠闲度日的时候,她们不知道,她们的落跑把京城里的三人男人急成了什么样子。
整整一个冬天,洛熙温宁连同何宇,几乎把京城周边的几个地方掀翻了过来。
洛熙是在半夜里突然醒来的。
不知为什么,他总是睡不安稳,他太明白安小朵的个、了,她那么吵的一个人,突然间的安静下来,绝对没什么好事。
所以,临睡前,他紧紧的搂住了她,纳妾只是迫于无奈,她永远是他心中的唯一。
只是,他一向不善于表达,他睡到半夜,发现怀中空落落的,睁开眼,那个软软的甜甜的人儿不见了。
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张纸,也只写了轻飘飘的一句话:洛熙,我们,就到这里吧!
她居然连多一点的字都不肯写,他怀疑这个女人的心肠是石头做的。
他攥着那张纸,整颗心都抽紧了。
披衣下炕,燃起烛光,他发现她什么都没有带,连她一直当作宝贝一样收藏的他的画像和他的头发也没有带,更不用说,那些首饰衣物了。
他疯狂的冲出门,叫起所有的家丁,逼人的寒气中,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夹衣便匆忙跑出去,可是,空旷的大街上,哪有她的影踪?
他跑去了沈家,她不在,然后,很快沈家发现绿痕也不在了,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匹马。
暂住在沈家的温宁当场就傻了眼。
绿痕走过很多次,每一次出走,都会让温宁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远了些,可是,再远些,终归他能把她找回来,后来,绿痕要求回到沈家,他同意了,与其天天把她圈在那个家里变成一个木头人,还不如让她在沈家待着。
只要她不走,他便可以日日见到她,不说话,心隔膜着,也无所谓,不然还能怎样?妾,他也纳过了,孩子,也生过了,这是他为人子必尽的义务,她若不理解,他也没有办法。
两个女人,在同一个晚上消失,想都不用想,一起落跑了吧?
撇下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茫然一片,正发着呆,又一人一头闯进来,竟是何宇,他们很快得知,红芷也不见了。
洛熙哭笑不得,自己的这个夫人连落跑都惊天动地,居然还拐带别人的妻子一同出逃。
三个男人一碰头,没别的办法,一个字:找。
原想她们三个女子驾着马车,跑也跑不了多远,便一直在京城附近搜索询问,谁知竟一点音讯也没有,就这马儿,疯跑、也不过百十里路,她们总得住店吧,可是,方圆百里的小店几乎全打听过了,压根就没见过这样的三个人。
她们好像是突然的从人间蒸发了。
又或者,遇害了?
这样的想法,让三个大男人愁得直敲脑袋。
最后,实在没办法,经过皇上特许,连沈子轩的大军都搬动了,以京城为辐射点,一张超大的网撒出去,马不停蹄的找呀问呀,大江南北几乎都跑遍了,依然不见这三人的踪影。
这一个年,因此过得凄惶无比,在一个偏僻的小店里,三人看着夜空,相对无语。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女人们正打算移情别恋,另寻新欢的话,估计得当场吐血。
“王爷,下一步,我们往哪里去?”何宇问。
洛熙疲倦的摇摇头,“我看这一回,她们三个是铁了心要离开我们了。”
温宁叹息着,“是,找一个人其实并不难,更何况,我们有那么多人,可是,如果那个人诚心不让你找到,那就难了。”
“红芷,还是个易容高手……”洛熙站起身,看着窗外枯败的一池莲荷,苦笑着摇摇头,顺手摸起身边的酒壶,一饮而尽。
“我真的好后悔,就为了所谓的后人,失掉我毕生最心爱的女人,便是从今以后,儿孙满堂,又能如何?我这辈子,又有什么快乐可言?”洛熙喝着酒,喃喃自语着,脑海中与沈落落之间的一幕幕历历在目,他突然明白她走时的心情,她定然是伤心欲绝了,换作是他,也是万念俱灰了。
他思来想去,只觉千般万般的对不起她,若是此生再也寻不到她,从此便永远不得相见,想到这里,更是心如刀绞,只是大口大口的灌酒,只盼得醉死了,心里才能好受些。
他的情绪也感染了温宁和何宇,温宁想到他受伤时,绿痕日日夜夜的陪护,想起新婚时两人的万般甜蜜,心里也是黯然,何宇想到自小与红芷飘泊江湖,好不容易相聚,原想照顾她一生一世,却也没料到老天捉弄,心里也是郁闷得很。
三个男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个一塌糊涂,这一喝,直喝得月至中空,夜深人静,小客栈里的客人大多睡了,温宁想上茅房,便跌跌撞撞的走上楼,他喝多了酒,有些摸不着北,摸了半天,刚想解开裤带,却发现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在蹭他的屁股,他一惊,酒醒了一半,忙把头一转,发现自己不知怎的,竟然摸到了后院的马房来了。
一匹马儿正亲昵的拿脑袋蹭他,大大的眼睛在月光下乌溜溜的,竟是说不出的熟悉,可是,这并不是他所骑的那匹马呀?他藉着月光,把马又细细的看了一遍,及至看到马脖子处那个白白的梅花形的印记,心里陡然一惊。
这不是绿痕的马吗?在沈家,他与绿痕两人虽然并不说话,可是,他的目光却也常常流连在她的身上,她似乎很喜欢这匹马,闲暇时,总是拿着最鲜嫩的草去喂它,给它梳理毛发,绿痕走时,那匹马也不见了,现在却出现在这里,难道说,绿痕她们也住在了这所客栈?他的心里一下子激动起来,恨不得马上把客栈房间里的门全都打开,一间间查看,抬头看了看天,又平静下来,还是等到明天吧。
他急匆匆的回房,兴冲冲的叫醒洛熙和何宇,两人一听,也立马精神抖擞,这晚,这三人再难入眠,只是趴在窗边盯着那匹马看,眼都不敢眨一下,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客栈里的客人大都起来了,只是不见人来牵马,三人又急了,找了店里的伙计来问,这才知道,原来马的主人,一早就去集市上去了,听说是卖什么珍奇的花,而且,并不是三个姑娘,而是,三个大男人。
男人?三人的心里一沉,绿痕的马,怎么会到了三个男人的手里,难道?这样一想,三人更加紧张,连早饭也来不及吃,何宇和温宁留在原地看马,而洛熙塞给店伙计一锭银子,拉着他去寻马的主人。
寻了半天,也没找到,等到返回店里,那店伙计暗暗的捏了下洛熙的手,嘴往一张桌子上呶了呶,洛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一愣。
那三个男子,一个着紫衣,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另外一个着蓝衣,皮肤略黑些,看上去却也斯文的很,还有一个男子,穿着深灰色绸衫,长身玉立,看起来清秀俊雅,举止大方有礼,这三个人,怎么看,也不像那种会半道劫财劫色的土匪强盗无赖呀!
他走上楼,把温宁和何宇叫下来,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跟着这三个人再说。
那三个男子看起来心情不错,吃了饭,边有说有笑的牵了马,向店外走去,洛熙三人连忙跟上。
跟了约有四五里地,那三个男子转进了一个偏僻的小道,这条道上,已经少有行人,再往前行了一阵,竟是进入了荒山。
洛熙的心扑通通的跳了起来,看来人不可貌相,这三人长相斯文,走的道儿却是越来越偏,瞧这一带,处处都是高山峻岭,莫非,他们是山上的山贼不成?
这样一想,便又多了几分小心,只是,这荒山之中,再无其他行人,他们若再跟着,定然会被他们发现,到时打草惊蛇,反而不妙,想到这里,洛熙轻咳了一声,温宁和何宇一起向他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