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笑闹间,便听到门口的叩门声。
“小姐,老爷来了!”一个嬷嬷在门外轻声道。
苏宛正了正衣冠:“爹爹进来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苏云成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锦袍,脸上的笑怎么都下不去,连走路时都带了几分得意骄傲。
苏云成进来看到自己的女儿就那样端正坐在床边,头上的凤冠华美高贵,一身金丝大红曳地锦袍更显雍容华贵。
他险些要不敢认了。
从前那个围着自己甜甜叫爹爹的小女娃,如今是真的要嫁作人妇了。
“宛儿今日真好看,”他情不自禁感慨道,“好好准备准备,一会安平侯府接亲的队伍就到了。”
果然,苏宛在房中坐了没多时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院中顿时喜气洋洋起来。
“小姐,姑爷要来接您了!”秋月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苏宛拍了拍小丫头的手,好笑道:“你怎么比我还紧张似的。”
秋月咽了口口水,“不紧张不紧张,奴婢才不紧张,啊对了小姐!您的盖头!”
说完秋月便急躁慌乱地在房间各处找盖头,“诶,盖头呢?!”
看着小丫头急得脸都红了,苏宛无奈扶额,指了指床边小几上的托盘。
“这不就是嘛……”
秋月一回头,果然看到那红盖头就好好地叠放在床边的托盘上,她有些羞赧地走过去,嘟嘟囔囔:
“刚刚怎么没瞧见呢……”
苏宛又好笑又无奈:“都说你太紧张了。”
秋月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而后将盖头展开,小心翼翼地盖在小姐头上。
苏宛的视线被一片大红色遮挡住,还没等掀起来,便听到盖头外低低的啜泣声。
苏宛一下将盖头掀起来,果然,小丫头眼眶红红的,眼角还挂着金豆子。
“这又是怎么了?怎的还突然掉金豆子了?”苏宛看着小丫头,忍不住调笑道:“难不成是怕小姐我不带你一起去侯府?”
秋月抽了抽鼻子,闷闷道:“秋月知道小姐一定不会抛下奴婢的!”
“奴婢只是、只是觉得小姐这么快就要出嫁,有些难受。”秋月抬起头来,泪眼汪汪:“那奴婢日后是不是就要唤您夫人了?”
其实莫说是秋月,就连苏宛自己也有些不习惯。
“若是到了侯府,的确理应唤作夫人,但你可以慢慢习惯。”苏宛温和道。
秋月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自己低头小声练习着:“夫人,夫人……”
门外的人声、脚步声、锣鼓声越来越嘈杂热闹也越来越近。
终于有嬷嬷推门进来,“小姐,大公子来了,吉时已到!”
刚刚还调侃秋月的苏宛此刻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衣袖。
秋月闻言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盖头放下来。
苏宛眼前的视线再次被一片大红色模糊。
她只听得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走近,接着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眼前的光。
“走吧宛儿,今日我背你上轿。”
苏宛听出来这是兄长的声音。
按着这里的婚礼习俗,新娘子上轿前脚不落地,都是由自家兄弟将新娘背上婚轿。
苏宛自然也知晓,盖头下她柔声道:“多谢兄长。”
苏明修常年习武,宽厚的后背结实有力,苏宛俯身趴到那坚实的后背上,只觉心中踏实得很。
她从前也像无数个女孩一样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婚礼,但在幻想的画面中,她总是孤身一人缓步走向新郎,身后没有父母也没有参礼的亲人。
幻想中的婚礼虽看起来喜庆热闹,但却总是萦绕着淡淡的孤寂凄凉。
如今她真的要成婚了,与她幻想中却是完全不同,她有爱她的爹爹和兄长,不管未来如何,她身后都有一个可以休憩的家。
兄长沉稳的步子和宽厚结实的后背给了苏宛莫大的安全感。
而苏明修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妹妹竟这样轻这样瘦弱。
这些年来,两人的关系并不像儿时那样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犹记得上次背起宛儿时,他才不过六岁,奶团子似的小宛儿哭得眼睛红红的,非要爬到他的背上不可!
那时候爹爹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说做兄长的背妹妹是理所应当。
那次他背起小小的妹妹,却觉得妹妹真是吃的太胖了,背起来那么重,险些要将他的腰都压弯了!
可如今再背起宛儿,却像是恍如隔世,从前他觉得像小石坨一样沉的妹妹现在背起来轻而易举。
他不需要费力更不需要弯腰,就能将妹妹牢牢背在身后。
看来他们是真的长大了,或许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背起宛儿,日后背宛儿的就是旁的男子了。
苏明修一步一步走的又稳又缓,从浮悦阁到府门的那条路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短。
他只觉自己没走多久便到了大门外,外面结亲的队伍排了很长,几乎要将门外的那条街道站满。
挂着大红绸缎花的高马上坐着的男子矜贵俊逸,身姿挺拔,气质不凡,平日的冷傲褪去,眉眼中唯余缱绻柔情。
苏明修看着高马上一袭大红婚服的男子,忍不住欣慰道:“宛儿,若是母亲能看到你出嫁的这天,想必也会为你高兴。”
一向情绪内敛冷静的兄长说话时罕见地带了些哽咽。
当年母亲在世时便说过,“辞卿性子温润清和,一看便是爱妻顾家的好男儿,若将来能生个女娃娃,定要讨他来做女婿。”
没想到兜兜转转,母亲当年一句随口戏言却在今日成了真。
苏宛从未见过这副身体的母亲,可听到这话时却不由得也鼻头一酸,眼泪抑制不住地噙满眼眶。
也许是原主的情绪作祟吧,她想。
轿边的媒婆上前说了些好听的吉祥话,领了银子后便笑呵呵地走到一旁,声音嘹亮地高喊一声:
“新娘子上轿喽——”
苏明修侧首在她耳边轻声道:“好了,我们要上轿了。”
苏宛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便感觉身前之人往前行了几步慢慢弯下身去。
她松开环着兄长双肩的两只手臂,慢慢摸索着坐稳。
伴随着媒婆高亢的一声:“起轿——”
苏宛感觉到身下的轿子慢慢离地抬起,她衣袖下的手下意识紧紧握住。
但轿子出乎意料的平稳,她坐在轿中几乎感受不到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