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守平江六个月之后,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张士诚选择了突围。
不过,正如大家所猜想的,这一行动并没有成功。城外铁桶般的重围,岂是轻易可破?矛利盾亦坚,双方又继续这样相持着。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如是说,“城中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冲进来,婚姻也罢、事业也罢,整个生活都似在一个围城之中……”
眼下,这个战场也有如一“围城”,对任何一方来讲,都是一种煎熬。张士诚固然想出去,徐达等一众将士又何尝不想进来?
但是,这里比钱钟书所说的“围城”还要叫人抓狂。要进的进,要出的出,那不就解了?却偏偏互不相让,谁也休想移动半步。
当然,也不是毫无回旋的余地,万事好商量嘛。朱元璋还特意派使者劝张士诚出来,可谓仁至义尽了吧。真有这么大的鸭子满街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当然是有条件的——投降。
投降?
这绝对是张士诚无法接受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嘛!他们这些私盐贩子本就不是怕死的人,怕死就会轻易去干这种随时可能掉脑袋的非法营生;后来割据一方,公然与朝廷对抗,那更是一条不归路。之前,贩点私盐,哪天不想干了,来个金盆洗手,隐姓埋名,或许还真能躲过去;现在,扯起了造反这面大旗,迈出这一脚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一直以来,他们对生死似乎已经麻木。既然连死都能泰然处之,那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既然谈不拢,那就继续煎熬吧。
这样又过了三个月,不仅士气无存,连城头防守必备的木石也没有了,那就先拆卸房子上的木柱石块将就着用吧。很快,那些破庙宇、废民居也被拆得差不多了,一座坚城就这样到了崩溃的边缘。
九月初八,平江城终于被攻陷。
当然,张士诚不忍受辱,可惜自缢而未死。在某种时候,求活也许很难,寻死的机会却不愁没有。人虽救活过来,但已和死的没有什么两样。
被解送应天后,他在朱元璋面前只说了一句话:“天日照尔不照我。”意思是,你朱元璋之所以能胜出,只是独得上天垂爱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显露出他至死不能正视自身的错误。
最终,他再次自缢身亡,充分显示了他的硬汉本色。
值得一提的是,据《明史?五行志》载,平江当时流传着一首民谣,“丞相(指张士信)作事业,专靠黄、蔡、叶。一朝西风起,干瘪!”讽刺东吴的三位奸佞大臣黄敬夫、蔡文彦、叶德新扰乱朝政。
破城之后,朱元璋真的下令把他们活活吊死并腊成肉干,悬挂于城头之上。没想到,民谣成真,他们还真的“干瘪”啦。
悲哉,奸佞之臣!
与之相比,城中之民何其幸也。城破之后,城内秩序井然,人民的生活并没有受到过多的干扰,这主要得益于朱元璋一再申诫,禁止扰民掳掠。
全军用了将近十个月的时间才夺下平江,是够折腾的了。在那个纷乱的时世,哪个割据政权在破城之时不让部众放纵一下?这么辛苦图个啥嘛。
为何朱元璋偏偏要不断申戒?
也许,是他站得更高,因而看得更远。
他一直对全体将士强调,攻伐不仅仅是为了夺取城池,也是平乱安民的义举,因此不能伤民掠财,捣坟毁舍。如若屠城害民,徒有一座空城何用?
在他眼中,破城之民已经是其治下子民,理当爱护。由此可见,其志不小。
他当然不满足于只掌控这样一个割据政权,其目标已经昭然若揭,那自然是全国的统治权。所以,他非常注意收拢人心。
他对将士要求严格,禁止掳掠妄杀,毁舍掘墓。因此,军队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使其深得民心。
他要求将帅精心抚恤士卒以换取他们战场上的杀敌立功。因此,将士作战勇敢,使其深得军心。
他极负军事才能,作战讲究待时而动,战则必胜,以葆士气。因此,其军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现在,长江流域也统一起来了,该是与蒙古人一争天下的时候了吧。能走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不过,越是往前走,面临的困难就越大。
他之前所面对的一直是农民起义军,后者即使不是乌合之众,也只不过是一般的杂牌军;现在,其矛头所指却是元朝的正规部队了。
相信大家还记得,我前面和大家提过,朱元璋即将要对付的还不是一般的正规军。这个敌人曾经横扫欧亚大陆,既建立了强大的元朝,又在欧亚大陆拥有四大汗国的蒙古人。
这已经足够令人头痛了吧,但还有一个历史惯例似乎也是他所无法改变的。
自古以来,中国的封建统一王朝都是先控制北方,即中原地区,再由北而南地完成全国的统一。
从秦汉时期开始到隋唐宋元等强盛的王朝为止莫不如此,当统一大业的接力棒交到了朱元璋的手中时,情况却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在长江三雄斗得你死我活之后,朱元璋最终在千辛万苦中拔得头筹,兼并二者而占有大江南北的广大地区。不过,这时他所要进行的北伐成了史上罕见的由南而北地推动统一的军事行动。
一道现实难题和一道历史难题同时等着他去破解,他又该如何应对?敬请关注下一章内容,一起见证朱元璋是如何见招拆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