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新归附的忠勇王金忠站了出来,极力鼓动出兵,并表示愿作先锋,为皇帝冲锋陷阵。见到要打自己的同胞,他怎么如此积极?
其实,原因不难猜想。相信大家还记得,他原本就因受不了阿鲁台的欺凌才来投奔明朝的。现在有机会出这口气,不主动才怪呢。
当然,主动归主动,他应该也明白,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那么,朱棣的态度是怎样的呢?他这时候的表态耐人寻味。
金忠早前曾奏请出兵讨伐阿鲁台,朱棣回答道:“爱卿的建议很好,但出师无名,还是暂且等待时机吧。”
现在,阿鲁台送上门来,终于出师有名了。可是,他仍然按兵不动,并召集大臣征求他们的意见。
真是奇了怪了,之前有哪位大臣能劝得住他?即使是国库空虚,亦难以阻挡其出征的步伐。眼下,面对死缠烂打的阿鲁台的再次挑衅,在金忠一再鼓动之下,他却似乎不为所动。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也许,多次的劳而无功使他对北征多少有所反思,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国家财政迟早有被拖垮的一天。
况且,他现时已是65岁的老人,兼之多年旧疾缠身,这一切对其也是一种内在的制约。是的,人总有服老的一天。
然而,大臣们还能说什么呢?当年的劝阻风波仍然历历在目,方宾他们死的死,抓的抓。谁还敢再多说半句?满朝文武对再一次的出征竟没有一句异议。
所以,永乐二十二年(1424)四月初,辽阔的漠北再次出现了大明王师。
虽然这一次获得情报,得知阿鲁台撤到了答兰纳木儿河一带,但当大军于六月份风尘仆仆地赶到该处时,所见的只是一片荒野。这个地方,车辙马迹大多已模糊不清。如果阿鲁台真的到过这里,应该也不会作过多停留,其踪迹已难寻觅。
显然,阿鲁台准确地抓住了明军的七寸。在边境骚扰一番后他又再故技重施,马鞭一挥便逃之夭夭。
而明朝所出必定是庞大的集团军,行进不便,补给不易;并且在千里大漠之中,要追寻这沧海一粟又谈何容易?也难怪朱棣经常无功而返。
这时,英国公张辅请求道:“皇上,敌人应该并未走远,请允准我率领一支精骑,带上一个月的军粮,深入虎穴,必得虎子。”
这可是朱棣的拿手好戏,在敌方自以为地处偏远、安全性高而有所懈怠的情况下,出其不意,一举捣毁敌巢。这个请求非常符合他的胃口,想必会得到恩准吧。
没想到,他略微想了想,说:“历代帝王的制夷之法,志在驱赶,不欲穷追。况且,如今蒙古孽虏势力衰微,部众散乱。要在茫茫广漠之地觅其踪影,就如求粟沧海,实属不易。”
这是什么意思呀?统军在外,不是应该激励将士斗志的吗?怎么反挫自己士气?这是要打退堂鼓的节奏吗?和前四次亲征的态度真的是大不一样了。
以前,他不惜亲率骑兵深入险地,直到打垮敌人为止。
大家应该还记得,那一次在实在无法找到敌军的情况下,他也要对自己的盟友——朵颜三卫发动突袭,多少找点战功往脸上贴金,回朝也光彩。
这次就真的甘心空手而回?
他稍稍停了一下,不等众将插话,接着说:“我宁愿负决策失误之过,也不愿再苦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朕意已定,就此班师回朝!”
他的态度果真来了一个360度的大转弯,这就不难理解此次出征前其态度的微妙变化了。
看来,当时朱棣是真的不愿意再次出征漠北,只是一向穷兵黩武的他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台阶下。故而,在群臣的一再鼓动之下,同时出于对北征的那份责任与偏执般的热情,他也只好半推半就了。
这次的回程之路似乎特别的漫长,漫长到他居然问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当时,他们刚回到翠微冈。永乐帝突然莫名其妙地问站在身边的御马监少监海寿:“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到京师呢?”
听罢,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愕然,这可是他们第五次北出大漠了,一次次的风里来雨里去,沿途有哪个地方他们会不熟悉?又怎可能不知各地段的里程?
那么,他为什么偏偏有此一问呢?
我想,海寿肯定也很纳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虽感惊讶,但很快恢复常态,毕恭毕敬地顿首道:“皇上,我们八月中旬就可回到北京了。”
听完后,朱棣点了点头。接着,他转过头来对身旁的内阁大学士杨荣说:“太子历练年久,政务练达,完全能令人放心。回京后,把军国大政都交付给他,朕可安享晚年了。”
这还在大漠上行军呢,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些皇权移交的事情来了?这话咋听都让人觉得怪怪的。
奇怪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
七月中旬,当他们来到榆木川,即目前的内蒙古多伦,大学士杨荣与宦官海寿神色慌张地骑着快马从军中疾驰而出,心急地挥动着马鞭向前绝尘而去。
他们俩这是要去哪呢?平时处事沉稳的杨荣如今也慌了手脚。看来,出事了,一定出大事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他们一路马不停蹄,直到八月才回到京城。丝毫不敢停歇,立即求见太子。皇太子朱高炽闻言亦大惊失色,马上遣皇太孙随二人返回军中。
咦,看来此事确实非比寻常。
他们三人在开平遇上了回朝的队伍,并一起随行至雕鹗谷。突然,军中响起了低沉的哀乐。在荒山野岭上,这让人听了不禁寒毛竖起。
莫不是有人遭遇不测?那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这时,皇太孙朱瞻基用嘶哑的呜咽之声在军前揭开了谜底。
原来,永乐帝驾崩了。
太突然了,难怪他们都惊慌失措。六军在外,皇帝却病死军中,稍有不慎,极易引起变乱。不说别的,就是总想夺嫡的朱高煦一个就已经够令人头痛的了。
如何是好呢?
内阁大学士杨荣、金幼孜等人经过商议,决定秘不发丧。应该说,这确实是个绝好的应变办法。
问题在于,农历七月正值暑期,尸体腐烂的速度奇快,如何能瞒过众人?
为此,他们想出一个妙招。
把军中所有的锡器全部集中在一起,熔铸成一个锡棺。这样,尸臭之味就不易散发出来。然后,将锡棺放到龙辇之内,近臣照样朝夕请安,一日三餐进奉膳食如常,以掩人耳目。
这出戏一直唱到太子太孙都做好充分的准备为止。虽然朱高煦的密探四出,但也没能刺探到任何消息。最终,太子朱高炽顺利即位登基。
朱高炽当了二十年的储君,倍受打压,经过漫长的苦等,才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皇位,确实不容易。
他上台后,一系列大刀阔斧的举措令人耳目一新,展示出了明君的风采,史家对其施政的溢美之词不胜枚举。可以说,确实是一位仁君,也的确不负“仁宗”这个庙号。
但是,这位得位不易的好皇帝,在苦尽甘来之际,正处在大展身手的大好时光当中,前后当皇帝的时间居然不到一年,令人叹息不已。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发生在他身上的谜团一直吸引着人们的目光,敬请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