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弦月高挂,银白的月光倾洒,却落入了皇都的华灯绚烂之中。
未宵禁的皇都依旧热闹,人来人往,喧闹的话语声隔了一河水,隐约入耳。
洛河岸畔,逗猫草随着夜风摇曳不断。
梵锦化了猫形,高座在石碓之上,看着乞忆和雪里兽,直奔主题,“所以我打算在皇都建立一个情报网。”
这事她在争夺霸主之位便是在开始琢磨了,这世道弱肉强食,各大势力盘踞,她想手上多握几个筹码,亦也不愿永远活在楚寻纾的羽翼之下,她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霸主,我觉得此事可行。”雪里兽看着梵锦说道。
乞忆看了眼雪里兽,看向梵锦,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梵锦咧了咧嘴,将自己所想的计划娓娓道来。
人想打探情报有时还得付出代价,但若是平日常见之兽,谁有这个警惕之心?情报还不是听之便来。
皇都四方各成立情报小组,各司其职,各相汇报,这四方众兽不俨然便是一个天罗地网的情报么?
“平日众兽之间都是你们在管理,这兽选之事便交于你们,乞忆,禽兽之间便让肥肥负责吧!”梵锦说道。
乞忆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对了,雪里,你曾也好歹是一方霸主,就目前来说,皇都人族的各大势力,你可有听闻?”梵锦看向雪里兽说道。
“霸主,那是肯定有啊!毕竟是活在人族之下,得机灵一点嘛!”
雪里看着梵锦严肃道:“这皇都之中,要说最忌讳的人族还是地处东方的那摄政王殿下,东方不敢争取霸主便是因为他的两只凶兽,而且他还是天极皇朝最高的掌权人,当今人族的皇上不过便是个摆设……”
听见雪里说起楚寻纾,乞忆看了梵锦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除此他之外,还要注意这三个势力。皇极院,听闻是人族选拔人才的地方,好几千年的历史,据说还有人族灵通境强者坐镇,以及式师协会和佣兵公会。不知霸主可是知晓?无极大陆分为东南,西,北,归元四域,这式师协会和佣兵公会便贯穿了整个无极大陆,根基十分庞大,撼动不得。”
“近来这人族不是有一场什么式师大会么?好多人族都赶来了皇都。”乞忆在旁附议。
式师大会,梵锦也有所听闻,这段时日,皇都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情报兽选的事就交给你们负责了,过两日我再让血色壁虎来协助你们,它是这方面的老手,有些经验,顺便这段时间你们多关注一下落梅阁。”
此下天色不早不晚,梵锦想着要回趟摄政王府,也并未多说,从一半天拿出两颗以锯齿螳螂的兽核炼制的丹药,递给了雪里兽和乞忆,“这丹药你们吃下,可以增进修为,我就先走了。”
两兽看着梵锦点了点头,齐声相送,“恭送霸主。”
梵锦从石碓上跃下,朝洛河一侧飞奔而去。
雪里兽望着梵锦消失的身影,再看了看石头上暗色的丹药,伸爪过去便是吞服而下。
……
梵锦回到摄政王府时,楚寻纾还未睡。
清苑,灯火通明。
梵锦蹑手蹑脚地站在屋顶上,想起今天五月说的摄政王妃就一阵心气不顺,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伸爪挪着瓦砾。
捉贼拿赃,捉奸在床!
“五月,什么时辰了?”楚寻纾翻着手中的书卷,余光朝上扫了眼,淡声问道。
“王上,戌时三刻了。”五月应声道。
“下去休息吧!”
“是,王上,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五月冲楚寻纾拱了拱手,恭敬地退出了房。
房梁之上,响起一阵细微的窸窣声,楚寻纾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轻勾了勾唇,倏然起身。
好不容易小心地挪开一片瓦砾,梵锦往屋中望去,却是空无一人。
“诶?”
她疑惑了下,脑袋柔软地往下伸了伸,试图能看得宽广一点。
楚寻纾上了屋顶,便见一只毛发白润的猫儿撅着毛茸茸的屁股,身子倾斜地往下看,白色的尾巴在月色之下不停地摇动,落在瓦砾之上,几分暗影。
“我靠,没人,上床去了?!这不要脸的楚寻纾简直太不矜持了,当了二十几年的童子鸡就不能多当几天?”
暗搓搓地想法像是平地一声雷,惊得梵锦外焦里嫩之际,还有些愤然。
猫尾摇得心里有丝儿痒,楚寻纾目光淡淡地睨着梵锦,伸脚过去轻踢了踢那高高撅起的屁股。
“妈的,谁踢我!宰了你信不信?”
梵锦怒声道,脖颈的皮毛却骤然被人拎起,身后传来楚寻纾的声音。
“宰了本王,你胆子越发的大了。此下偷偷摸摸的又想干什么?”
听见淡然轻磁的声音,梵锦敛了敛眼,幽幽的蓝瞳朝后侧看去,没有被当场抓获的恐惧,“我在捉老鼠。”
“捉老鼠?”楚寻纾惊疑,将梵锦拎在了眼前。
好久未见她毛茸茸耸成一团的猫形,那憨态可掬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给戳中一般,泛起淡淡涟漪。
“什么捉老鼠?”
“说了你也不懂,你赶紧把我放下来,你这样拎着我,我不要面子啊!”
梵锦嚷嚷起来,伸爪便是想挠楚寻纾的手,却是徒劳。
楚寻纾轻拍下梵锦不安分的爪子,一指轻戳了戳她额头,顺手将她抱在怀中,习惯性地撸着毛发,飞身跃下了屋顶。
“这个时间你不是该在皇极院,怎么回来了?”
落地,他轻声问道。
梵锦窝在楚寻纾怀中甩了甩尾巴,挑眼睨着他,哼哧了声,“今天忘了有件事跟你说。”
“什么事?”
“突然不想告诉你了。”
“本王看你就是欠宰。”
“那就宰我啊!诺,猫头给你宰。”梵锦说着仰了仰头。
这般爽快?!楚寻纾轻皱了皱眉:“……”
“到底怎么了?今天这么有脾气,在皇极院被人欺负了?”
“你对我就不能有点美好的想法?”梵锦朝楚寻纾暗暗翻了个白眼,蹭地起身跃下了他怀中,朝屋内跑去。
暖暖的怀中落空,透着几分冷意。
楚寻纾看着进屋的梵锦眉头紧蹙,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即迈开步子便要紧随跟去。
五月突然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楚寻纾身侧,“王上,其实今日白天主子就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哦,对对对。”
五月像是恍然想到了什么,“王上,会不会是主子的新人王备受质疑,心情有些不好?”
楚寻纾目光轻闪了闪,觉得有可能,抬脚要走,却骤然顿住,睨着五月淡声道:“不是让你休息,在这干什么?”
“咳。”五月不自然地轻咳了声,“奴才出来如厕。”
“你屋里不是有夜壶。”
“王上,那不是传家宝嘛!”
话落,楚寻纾抬脚步去屋内,懒得再理会把夜壶当传家宝的五月。
五月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他怎么会说是因为觉得有猫腻,才偷偷摸摸地一瞧究竟。
果然啊,主子不是回来了,不过王上遮遮掩掩的干什么?他又不是没见过主子禽兽的模样。
房中,梵锦恢复了人形,此下随意套了件楚寻纾的衣裳,懒散地坐在桌前把玩着水杯。
楚寻纾进来看着她像小孩偷穿了大人衣裳的模样,目色深了深,随即问道:“心情不好?”
“没有啊!”梵锦抛着手中的杯子,看向楚寻纾说道:“楚老大,你知道风凌吗?之前新人王试炼的时候,我在洛川山脉一处悬崖底下看见有人在私自开采灵矿。”
“你是想说便是那风凌在私自开采灵矿?”
“嗯。”梵锦看着他点了点头,“我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他,但我看见他出入灵矿,跟他肯定也是脱不了干系。”
其实这事楚寻纾在洛川山脉寻她的两日便是知晓了,只是如今并不想打草惊蛇,看着梵锦笑了笑。
“这事你费心了,饿了吗?要不要让厨房给你做爱吃的糕点?”
梵锦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饿,我大晚上偷摸出来就是想起这事还没有告诉你,过来知会你一声的,现在你既然知道了,我就回去了。”
她说着起身,看着楚寻纾抿了抿唇,想问那女人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终究却是忍住,她又有什么身份过问此事呢?
轻敛下眼,梵锦暗自叹了口气,抬脚便走。
“阿锦。”楚寻纾喊道,声音十分的轻柔,瞬间听得梵锦一酥。
阿,锦!
梵锦看着站起她身前的楚寻纾,咽了咽口水。
“干,干什么突然叫得这么亲热?”梵锦结结巴巴起来,心里暗骂着自己没出息,不过便是一句称呼而已,自己干什么这么大的情绪?
“阿锦。”楚寻纾轻唤道,伸手将落在她脸间的一缕墨发别在了耳后。
“你可知人难做?如今你既已修成人形,混于人群之中,便要适应这个有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的世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流言蜚语,你要学会将这些流言蜚语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世间出言伤人若逃不了,你就得让自己内心强大,这样便无人能伤你。”
梵锦默默地看着楚寻纾,目光轻颤了颤,所以你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到如今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殿下,谁见了都得俯首称臣或是礼让三分的位置?
梵锦心里有些泛起疼来,是啊,人都是被逼着成长的,也是被逼着变强的。
“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话?”她问道。
“听说你这次新人王的位置备受质疑,你既坐上就得承受。”
梵锦此下才有些恍然过来,他刚才为何会问自己心情不好?咧嘴笑了起来。
“我知道啊!我没在乎这事。”
“那你作何心情不好?”
梵锦沉默了会,看着楚寻纾抿了抿唇,说道:“有件事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何事?”楚寻纾应声道。
“咳。”梵锦轻咳了声,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低了低头,“楚老大,今天见到的那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问话的语速十分的快,梵锦以为他应该听不清楚,却没想到楚寻纾听得一字不漏。
楚寻纾轻笑起来,伸手摸向只到胸前的脑袋,“就为这事闹小情绪?”
“什么小情绪,谁闹了?”梵锦挥开落在脑袋上的大手,抬头看向楚寻纾激动起来。
“你说话可得讲证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闹小情绪了?是五月说她是未来的摄政王妃,我在考虑要不要事先讨好她一下嘛!万一她是个心肠恶毒又善妒又不喜欢小动物的人,我要是没能讨得她欢心,虐待我怎么办?那我到时就只有跑路了。”
“你敢!跑一个试试?看本王不宰你了这四只小短腿?”
梵锦:“……”
我擦!什么四只小短腿!说话能不能别老是这么带刀扎心窝子的?
梵锦看着楚寻纾,十分不避讳地翻了个大白眼。
“现在对本王翻白眼是几个意思?”楚寻纾轻挑眉。
“楚老大,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的,我受了虐待还不能让我跑路了?我要是死翘翘了怎么办?你就没有可爱到爆的小弟了,你忍心?”梵锦一脸“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铲屎官”的表情,瞅着楚寻纾,说道。
楚寻纾见梵锦这般模样,轻皱了皱眉,伸手戳了戳她额头。
“本王与和颜只是朋友,以前有过患难之交,但她绝不可能当什么摄政王妃,本王对她没那个心思,她对本王更不可能有心思,你少听五月胡说八道。”
“真的?”梵锦忍不住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楚寻纾不确定问了句。
“噗,哈哈,我就知道嘛!楚老大你怎么可能会看上那什么颜的女人,她胸那么平,还没有我大!都怪五月乱说,害得我也跟着胡思乱想,生怕遭了虐待。”
梵锦笑道,坐在了桌旁,“楚老大,我饿了诶!我都焦灼得没吃晚饭。”
说完像是又想起什么,看着楚寻纾补充了句,“楚老大,我不是故意不吃晚饭的,真的是被五月说得没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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