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大婚了,终于。
朕的皇后出身平民,名叫沈棉棉,棉花的棉。
朕觊觎她好久了,但她母亲总是不同意,害得朕一把年纪了还未大婚,成日听朝堂上那些老匹夫们念叨。
按说朕英俊潇洒,文韬武略,年少有为,怎么会有丈母娘不爱朕?可是偏偏沈棉棉的母亲对朕嗤之以鼻。
朕是天子,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可朕偏偏奈何不了朕的岳母。哦,朕还没有大婚,应该叫她婶婶。
婶婶说了,她举双手反对朕和棉棉的亲事,因为我们这属于近亲结婚。
这简直一派胡言!她姓沈,朕姓云,都不是一个姓,怎么就不能成亲了?
再说了,棉棉又不是亲生的。
她是婶婶捡的,据说捡到她的那天,天上的白云软软的,好像棉花,所以就取名叫棉棉。
至于她为什么姓沈,这个说来话长。
朕的叔叔当初把朝廷这烂摊子甩给朕,决心隐姓埋名,占山为王过逍遥日子去。
婶婶说,巧了,我家就有一座山,不如你入赘了我家吧。叔叔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呵呵,一代帝王,说入赘就入赘,也太儿戏了吧?
所以棉棉姓沈,不过云家这一辈的名字都从木,比如朕单名一个柏字,所以棉棉也算是继承了云家的传统。
我这个婶婶虽然不会生孩子,但捡孩子真的很在行。棉棉自幼绵软可爱,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十分好欺负的样子。
但是后来就被婶婶给养歪了。
婶婶不教她三从四德四书五经,当然了这些婶婶也不会,她净教她一些乱七八糟的,比如写话本如何构思情节,比如逛青楼与姑娘谈笑必会的几句话,比如生辰和性格的玄妙关系,比如驭夫之术。
于是棉棉和婶婶越来越像。
朕也越来越喜欢她了。
朕想娶棉棉还有一个原因,听说她的嫁妆很丰厚,毕竟叔叔婶婶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沈家的万贯家财,不给她给谁呢?
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必要算计皇后的嫁妆。可是治国,真的太费银子了。
原本在婶婶的一系列英明决策下,大周的国库日益充盈,可是叔叔和北戎打了一场大仗,夺回了北疆六州,可也花光了库银。
然后就把烂摊子甩给了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朕再有雄才伟略,国库无银子,朕也无计可施嘛。总不能一年一年的发行国债,用婶婶的话说,通货膨胀了可怎么办?
朕如今的殚精竭虑,纯粹是因为叔叔不肯承担责任。他想着做赘婿,难道朕不想吗?
要知道,算计媳妇儿的嫁妆,可是我们云家人的优良传统,当然了,叔叔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我也有义务继承他的衣钵,继续发扬光大。
其实除了婶婶,叔叔一开始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他一直对我就有敌意。不过是婶婶对我亲厚了些,他就眼睛冒火,成日对我横眉冷对。
后来棉棉也对我日益亲厚,他的脸色就更差了。
朕丰神俊朗,颇受女子喜欢,难道也是朕的错吗?
后来我跟他说,我娶了棉棉,他就可以重新和婶婶过回二人世界了,他的脸色才略微好了些。
但他还是不想让棉棉入宫。
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当初婶婶在宫里过得就很辛苦,虽然她成日乐呵呵的,每一次都化险为夷,但四面八方都是算计她的人,实在心累。叔叔不想棉棉再受这份苦,也是情理之中。
我对他说,若非要接下他甩掉不要的烂摊子,朕亦是一个闲散王爷,可以娶一个纨绔王妃,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我的妻子要入深宫,这怨不得我,而要怨他。
他当即冷了脸,说天下姓云的这么多,传位于我实属给我面子,谁知我如此不知好歹。
我不怕他,反唇相讥道:“你既然能立我,就能废我,快废了我,我要和棉棉天涯海角自由飘荡。”
我知道他不会,他舍不得。
姓云的的确不少,可是像朕这样惊才绝艳的寥寥无几。
说起来,朕就是因为太过聪慧,才平添了许多苦难。
当年朕还是幼童之时,皇祖父夸我“肖先祖,好圣孙”,父王、母妃和祖母全都喜不自胜,也因此存了别的心思。这也是我痛苦的源头。
我无数次劝解他们,不要想份外之事,可他们根本听不进一个孩子的话,最终我家破人亡,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我早知道皇权斗争的残酷,可当这份残酷真的降临到我的头上,才知切肤之痛。
当时我最恨的是婶婶,因为她曾经对我那样好。她对我,像对一个真正平等的人,而不像别人,嘴上对我称赞有加,其实只把我当作孩子。
我知道这样很没有道理,她实在没有做错什么,可我的痛苦需要出口。那时的我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孩子。
我曾经有过可怕的想法,一个完整的复仇计划。夺了叔叔的帝位,抢了他的皇后,拿走他们最看重的东西,让他们跪地求饶,生不如死。
可是我还没实施这个计划,就得知叔叔一早把我作为继承人写进了圣旨。我有些茫然。
还有另一件事更令我惊讶,叔叔好像……在吃我的醋?难道他看穿了我的计划?
话说回来,叔叔这个人狡猾奸诈,根本配不上婶婶,但对她也确实上心。
我当年不明白,为何他堂堂一个皇帝,不着紧江山社稷,却把一个人放在心尖尖上,为了她,好好的陛下不做,去做一个赘婿?
后来我懂了。
有一天,棉棉正在跟一方墨较劲,弄了一手的墨汁,我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明白了。
像我们这样实力强大的人,爱江山和爱美人根本不冲突,小孩子才做选择,而朕,二者都要。
棉棉在等我。不知道她今日穿上大婚的礼服,会是什么模样?她会不会嫌冠子太重?会不会嫌衣摆太长?
不要紧,都不要紧,她嫌重,朕帮她扶着就是了;她嫌长,朕抱着她走就是了。
我们做皇帝的,总归要多让着皇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