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煞丹只有一粒,内中所蕴含的怨煞之气,大概与一只一纹邪灵体内所蕴含的怨煞之气相当。
并且这怨煞之气经过淬炼,早已没了桀骜不屈的野性,邪灵若吞噬,可以完美地吸收。
所以那日聚煞丹现,才能引得邪灵垂涎不已,甚至不惜得罪三阶妖兽噬帝鳄,来求取此丹。
也正因此,它才会丢了性命。
常言道,危险与收获并存。危险固然让人烦心,收获却也让人很是欢心。
那只倒霉且可怜的二纹邪灵是欢心不了了,现下欢心的是封逸手中的这只细小青蛇。
小嘴开张,只一吸溜,聚煞丹便发出一声闷响,爆裂开来。
浓郁的怨煞之气还未扩散,便如潮汐倒流一般,急入其口腹之中,一丝不剩。
青蛇砸吧着嘴,似乎意犹未尽,投来乞食的目光,再看封逸。
封逸无奈摊手,“没了,就这一粒。”
青蛇不信,游到瓷瓶边,探头入内。
瓶内空荡,果真没了。
青蛇再度抬头,目光里带着询问的神情。
封逸不解何意,青蛇大为焦急。
“你着急也没用啊,你又不能说话,我哪里能猜到你的心思。”
封逸撇嘴挠头。
正此时,忽有一道声音起自心底,忽然而来,毫无征兆。
“你会不会炼制这丹药?”
封逸心头一颤,连忙扭头四顾。山洞内,只有陈玲轻微的呼吸声,以及冯源如雷鸣般的鼾声在回荡。
洞外,也只有雪色如旧,哪里有人在?
“谁?”
封逸冷声喝问。
周侧无人回应,那道分不清楚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楚是老是少的声音却再度自他的心底响起,“是我,回答我啊,你到底会不会炼制这种丹药?”
封逸皱眉再寻,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己右手之上的青蛇身上。
“是你?”
青蛇点头,心中的声音再度响起,“是我。”
“我去,你会说话啊?”封逸大为震惊。
青蛇白了他一眼,啐道:“不会说你们人类的语言,不过却可以用神念传音。”
“神念?传音?”
封逸不知什么是神念,也不知什么是传音。
不过细细品味,才发现这青蛇的话语似乎并非是被自己的耳朵给听到的,而是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心念感应。
对方并未张嘴,想要说的话却已明确地传达了过来。
“难道这就是传音?”封逸心起羡慕,暗忖自己若是能习得此法,日后与人交谈,岂非便利了许多?
当下揣着疑惑问道:“什么是神念?”
青蛇本不想为他解答这么个蠢笨的问题,但想到自己有求于他,只好解释道:“是一种精神能力。”
“精神能力?”
青蛇说得囫囵,封逸听得迷惑。
青蛇只能再详细讲说:“人有五力,一曰体力,你可知是什么?”
封逸点头道:“知道,就是血肉之力。”
“二是耐力。”
封逸继续点头,“这个很简单,不需要多说。”
“三是心力。”
“心力便是绛宫内的心火之气,心火之气若匮乏,心力便弱。心力交瘁,正是此理。”
封逸所修乃大悲赋,绛宫乃是主场,心火之气乃是焚炼入体元气的根本,对于心力,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四是元力。”
青蛇每说一句,虽没有直言询问,语调之中却有询问之意。
封逸也极为配合地详加解释,“天地有元气,漂浮东西,不可捉摸。玄修便是汲取元气入体,淬炼成自身元力,为己所用。并借其超脱凡俗,终证长生大道。”
青蛇“恩”了一声,“最后一种力,便是精神力。在你们人类的口中,也叫做反应能力。”
“反应能力?”封逸很不解。
他一直都以为,反应能力只是一个人的机敏程度,与修为的深浅有关,也与各人的先天体魄有关。
不管何时,他也从未思虑过,反应能力竟也是与元力、血肉之力、耐力、心力一样,是人体的一种力量。
他以为这只是人体的一种不可以单独锻炼的本能。
而今,才终于知道,自己狭隘了。
虽知自己见识狭隘,疑惑却是如旧。当下直言问出,静等青蛇解答。
青蛇也并没有让封逸久等,在他问完心中的不明白之处后,便反问道:“你以为反应能力不可以通过锻炼提升,那它又怎会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而增长?”
封逸摇头。
青蛇也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打算,紧接着说道:“所谓反应能力,便是指各人对自己的血肉之躯的控御能力。如何来控御血肉之躯,便是通过精神力。精神力强大者,控御身体自然面面俱到,能于间不容发之际,做出最准确、最细微的身体变动。反之,对身体的控御能力便弱。”
封逸恍然大悟,“怪不得韩天突破至内息境后,立时便能躲开我的追风刀。原来是他修为提升,精神力也随之而提升。精神力强大了,对身体的控御程度便也愈发细致入微。”
青蛇再度点头。
封逸继续自言自语:“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反应能力。”
随即问道:“可为何玄修资料上并没有对此的记录与讲说?”
“哼!辟海境以下,也能叫做玄修?”青蛇这话说得傲慢至极,大有睥睨天地,俯瞰万物如蝼蚁之势。
同时也从另一方面体现出,它品阶很高,修为很深。
若修为不深,又岂能对辟海境嗤之以鼻?
封逸心起惶惶,暗道:“我到底弄来个什么东西在手里?它……是玄兽?还是异兽?”
辟海境,乃玄修第五步,相当于五阶玄兽。
如此来推断,青蛇的品阶,至少也在五阶以上,甚至超越了玄兽的范围,乃是七阶以上的异兽。
异兽是何种存在,那可是站在无疆世界最巅峰的存在。
而今,竟被封逸如玩具般,随意地捧在手里。
封逸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绪出现了断格,良久也难能回神。
直到青蛇的声音再度自心底响起,他才终于超脱了断格,回归于现实之中。
“只有到达辟海境,才能接触到精神力,并着手修炼精神力。被修炼过的精神力又叫做神念,可以杀敌,可以破阵,可以催使秘法,也可以充当眼眸,观察天地万物的本质,好处多多。不过你现在的修为太过低劣,知道这些也是徒然,且还会影响修炼时的心境,你还是不要再问了。”
青蛇的语气忽然有些老气横秋的意味,似乎是个年迈长者,在教导徒子徒孙。
然而,下一瞬间,它又化作了急不可耐的语调,急切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说啊,到底能不能炼制那种丹药?”
“啊?什么丹药?”
封逸茫然如痴。
青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甩尾抽了封逸的右臂一记,愤愤地道:“那个能释放怨煞之气的丹药啊。”
“哦,你是说聚煞丹啊。我倒是有丹方,想来也能炼制出来。可是我手头没有炼制的药材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封逸此时的情况。
青蛇忙道:“丹方呢?拿来我看看。”
一只或许是异兽的存在,索要聚煞丹丹方,封逸安敢不给。
乖乖地取出羊皮卷,展开在青蛇的面前。
小眼睛自上而下一扫,青蛇由衷大赞,“妙极,研创此丹方之人,当真是个炼丹奇才。与二十年前的那个木族小子有得一比。”
青蛇口中的那个木族小子是谁,封逸不知道,也没心情知道。
他尝试着问道:“那个……你……咳咳!你到底是什么修为啊?”
青蛇似乎从来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茫然。
蛇头摇晃,最终化作长叹,“想不起来了,好像……好像我的记忆不太完整。”
“又失忆了?”封逸挑眉。
“为什么要说又?”青蛇的蛇尾如人手般灵活,卷起了聚煞丹丹方,挑起来还给了封逸。
封逸扭头看了一眼灵雾山脉的方向,想了想,说道:“我有个朋友,也失忆了。”
“你是说那个穿紫衣的小丫头?”青蛇看罢了聚煞丹的丹方,内中几味药材确实不太好找。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张着嘴,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恩,她……她叫沈璇。不,现在叫洛冰了。”
封逸神情哀伤,心中隐隐纠痛。
青蛇“唔”了一声,说道:“那小丫头修为倒是不错,根基也很深厚,天资嘛,更是百万年难得一见的绝艳。你小子天资虽然也很不坏,却并不如她,而且现在被她落下那么许多修为境界,此生若想超越,怕是有些难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封逸牙关紧咬,双拳紧握,重重发誓:“我会努力修行,一刻也不耽误。”
“修行……哼!修行!这玩意又岂能是说不耽误,便不耽误的?若是努力有用,天下岂不到处都是极境高手?”
青蛇说完,又打了个哈欠,身躯一闪,已化作一道青光,钻入封逸的胸前衣襟内,呼呼睡去。
“努力当真没用吗?”封逸觉得自信心受到了打击。
可转念又想:“我有大悲赋,与寻常玄修不同。寻常玄修努力没用,我努力必然有用。”
想到此间,自信心再度重回胸腔。当下不做丝毫耽延,继续盘膝于火堆旁,闭目苦修。
苦修之时,封逸忽想:“精神力便是控御身躯的能力,也叫做反应能力,需得达到辟海境才能接触到并着手修炼?可榆林宗的淬骨丹,能少量提升反应能力,这是否意味着,只要大量吞服淬骨丹,即便是修为没有达到辟海境,也能提升精神力?”
细细想来,应该可以。
那一夜,与韩天一战,让封逸认识到自己与内息境玄修的真正差距。今夜与冯源一战,封逸更明确了自己的斤两。
若论起来血肉之力与元力的强横程度,他不惧韩天与冯源,且还远超他二人。
可他因为修为境界的限制,空有一身巨力,却无法在交战之时于瞬息之间爆发出来,这是爆发力的不足。
再有便是反应能力的不足。
自己斩出一刀,对方可以轻易捕捉到刀法轨迹,并加以闪避。
而对方斩出一剑,自己虽能看见,却无法完美地控御身体避开。
这样的不足之处,在生死拼杀之时,足以致命。
“等到此间事了,我该当着手筹备淬骨丹的药材,大量炼制。”
封逸定下了计较,思绪再回到现下。
玄囊内并没有炼制淬骨丹的药材,沈璇离去时托付沈落枫送来的十粒淬骨丹也早已吃完了。此时再想反应能力的问题,无甚益处,当下便摒除了脑海之中的纷杂思绪,继续闭目修炼。
不知不觉,午时已过,封逸再度封印一条元气恶龙入绛宫,控御心火之气焚炼。
因为有了命火,以及百会穴中元力精华盈满的缘故,焚炼元气恶龙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但心火之气的消耗也加剧了很多。
一条元气恶龙还未炼化一半,心火之气便耗损殆尽。
封逸再取补气丹,吞服后才发现补气丹的余存已然不多了,只剩下三粒。
“等这三粒丹药用完,看来又得一段时间不能修炼了。唉!真是越着急,越出岔子。”
“唳……”
一声鹰唳自天际传来,声音与寻常苍鹰不同,正是各个势力之间传递讯息所用的朝天隼的声音。
封逸睁开眼来,扭头西望,但见一只朝天隼窜破了云雾,振翅飞向东北方向。
它似乎受了伤,叫声中带着浓重的伤痛意味,振翅不稳,身躯左摇右晃。
终于,待到封逸藏身的这座矮峰顶时,再也坚持不住,垂下了羽翼,跌落云头。
“嘭!”
朝天隼砸落在洞外不远处的积雪之中,封逸见状皱眉,起身走了出去。
待到近前,才看见血流满地,那只朝天隼,已死得透了。
“咦……”
封逸本不欲多做计较,却在瞥眼间发现那朝天隼的腿上绑着一条布缕,上面染着殷红色的血迹。
弯腰蹲身,解开布缕,展开来看。
一看之下,不禁大惊。
“他妈的,这该死的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