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的青石小路上,两道纤细身影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前方高一些的身影停下步子转身面向身后之人:“安小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的这个要求。”
安锦舒没有笑也没有其它表情,只做正常神色恭声回道:“公主多想了,臣女只是表面镇静,心头实则慌张的很。”
一阵银铃轻笑传来,承平公主颇为仔细的看了她两眼:“那你很厉害,连我都骗过了。”
安锦舒诚惶诚恐后退一步:“臣女不是有意欺瞒公主,还望公主宽恕。”
“以前听人提起过你,说你娇生惯养,蛮横异常。”承平公主自嘲一笑:“看来传言果然不能信。”
“传言自是不是能信得。”安锦舒接话:“世人皆说公主娴静端庄,花容月貌,可要臣女说,公主姿容比世人口中所言美上千千万万倍,比九天上的仙女还要动人。”
又是一阵女子娇笑声起,如鸿羽飘落轻盈虚缓。
承平公主看着她渐渐地笑容消失在脸上,笑声也停止了:“安小姐有一张巧嘴,也懂得人心,你似乎与顾瑶玩的很好。”
突然扯到顾瑶安锦舒心立马提了起来,没有直面回答而是选择了较为稳妥的回答:“臣女与郡主在扬州城时相识,臣女初入京都不认得什么人,郡主也是可怜我,这才照拂一二。”
见她不过只提了顾瑶一下对方便如刺猬一般满身戒备模样承平公主莞尔一笑:“安小姐不必如此着急撇清关系,我今日找安小姐的事与之没有关系。”
安锦舒并未因为她这话就放松戒备,她看向承平公主:“公主找我是为我兄长?”
“否。”承平公主摇摇头自袖中拿出一本册子来。
安锦舒瞧见那册子时眼睛眯了眯,这册子怎么看起来像她想的那个东西?
下一瞬承平公主的话验证了她的想法。
“这是通关文牒,我需要安小姐送我出京都。”
她这话用惊世骇俗来形容毫不为过,安锦舒盯着那通关文牒,沉默一下接过来翻开。
她本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可当看见那大大的玉印时她顿时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僵在原地。
“臣女不明白公主的意思。”良久的沉默之后安锦舒合上手中文牒佯装不解看向面前之人:“公主既想出宫去玩,只需告知贵妃娘娘一声,想必贵妃娘娘不会拦着公主的。”
见她装傻承平公主也不急,轻笑一下把目光投向了安锦舒身后,安锦舒随着她视线望去,青石小路的尽头,她们来时的入口处,那与承平公主一同前来的老嬷嬷正领着一群宫人静候在后花园拱形门口。
“想必安小姐也能瞧出来,我并不想嫁你兄长。”承平道:“我有心仪之人,并为其几次寻死,母妃找人挟持了他,逼我就范。”
安锦舒“唰”的一下回过头来,承平公主不想嫁她兄长她有些猜测,没有一位女子能在未婚夫君奉命出行之后还能忍住不前往其家打探情况。
而她兄长当初奉命前往南下治水后承平公主一次都未登过门,由此可见对方对皇上所赐下这个婚事也是不乐意的。
安锦舒想过她金娇玉贵瞧不起一个小小都护府,也想过她金枝玉叶喜爱风花雪月厌恶她兄长是个武夫,可独独没想过她芳心暗许,早有中意之人。
公主自小养在深宫,所接触之人也都是宫里太监与嬷嬷等人,你说她能心仪谁?总不能是个太监吧,这肯定不可能,故安锦舒一直未往此处想过。
可话是亲自自承平口中吐出来的,她信也好不信也罢,承平公主是有备而来,她既然敢叫她出来并与她说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定是能给出叫她无法抗拒的报酬。
可她到底是何来的自信能相信自己的报酬能叫自己帮她?做不好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安锦舒心头已是百转千回,而承平公主却似不在意她如何想的继续自顾自说着:“他说他已安排好了退路,只要我一月之内赶到乌纺门他便能带着我远走高飞,在不受制于人。”
“你信他?”安锦舒发问。
“男子的话只能信五分,还有五分需给自己留退路,公主恕臣女直言,公主这事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半点退路都无。”
再大的报酬安锦舒也担不起这等风险,她再次向后退了一步朝承平公主福了福身子干脆拒绝:“臣女只是一小小闺阁女子,顶多有些小聪明在身上,但小聪明用在小事上是锦上添花,用在大事之上就显得蠢笨不已,而公主所拖之事,是大事,恕臣女无法应承。”
话落安锦舒就要转身离开,走了两步承平公主却突然叫住她。
“安小姐难道不想知道边塞的事吗?”
此话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安锦舒感觉自己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难以动弹分毫。
她机械的转过身子,看向承平的眼透着审视与猜疑,说出口的话也因恐慌哆嗦了起来:“谁?是谁.....告诉你,你的?”
“为什么找我?”安锦舒自认为自己能力有限,从宫里运个人出去她除非成为大罗神仙否则怎么办得到?
承平公主摊开手:“因为我选中了你,我不需要你去宫里把我弄出去,你也不可能办到,我需要的是你陪我,掩护我顺利达到乌纺门,仅此而已。”
承平公主向她走近两步,好整以暇瞧着她:“你帮我,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不帮我,你永远也不会打听到边塞的事,我会按圣旨嫁给你兄长然后毁了他,我还会搞得你安家鸡犬不宁,永无宁日,帮还是不帮,安小姐自己选。”
“咚咚咚.....”心因为极度的恐慌与无边的茫然陷入了疯狂的跳动之中,只一会的功夫安锦舒便觉心慌,胸口发闷。
她吃痛呜咽一声,捂着胸口蹲下身去,承平公主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等着她的决断。
怨不得她派出去的人打听了这么久,边塞的事却如针落大海一点动静都无,怨不得她打听不到承平的消息,她早就在此处等着她了,她是什么时候盯上她的?赐婚后吗?
她不怕承平扰安家永无宁日,她怕的是边塞的事,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打探不到消息她就无法在东窗事发时帮安家渡过难。
她曾有意无意在安锦然那里打探过边塞的事,可她兄长似极为反感她提边塞,每次她一开口对方必定是找借口离开,安锦舒便知道,想从自家兄长与父亲口中打探出来消息几乎是没可能的。
直接问更是不靠谱,她要如何说服他们她重生一事?
难不成直接说我是从上辈子转世回来的,你们的好儿子顾卿辰会在哪一年抄了安家,杀了你们,恐怕安家人没把她当神经病关起来,顾卿辰第一个抹了她脖子。
承平的直觉很灵敏,竟一下子就捏住了她最大的软肋,她如今最大的心头大患。
在地上蹲了很久,久到安锦舒的腿麻了,久到有人来唤,她才从地上缓慢起身,安锦舒看着承平的眼睛,眼底黑幽幽的。
“给我一天时间考虑一下,明日此时清平居门前大石之下,我会给你放一封信,你记得派人去取。”
言罢,安锦舒转身大步走开,承平公主复杂一笑,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缓缓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