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延炤等那些护送秃发族人的军士返回,便辞别了马都尉,而后与两百余名部下一同踏上了返回的路途。这头一次与秃发鲜卑部进行贸易,虽然其中诸多顾虑和波折,但总归还是算顺利完成了。接下来便是将这批牛马运回县城,而后安排即将开始的垦荒和秋播之事了。
返回县城已是两日后。听闻李延炤返回县城,辛彦也出了县城,率一干文吏等在县城外迎接。李延炤先前将与秃发部贸易之事也告诉了辛彦,辛彦虽说并不怎么看好,然而身为县中县令,对此事也是颇为重视的。毕竟若是能得到一批壮牛来参与随后的垦荒以及秋播,对百姓的农事也是一个不能小觑的保证。
当看到李延炤率领两百余名部属,押送着数量不少的牛马返回县城,辛彦面上笑逐颜开,亲自到李延炤马前拱手道:“定东兄果非常人,如此一来,稍后秋播耕种之事,我便大可高枕无忧。只是此去路途遥远,定东兄辛苦,便请前往县府稍歇。”
李延炤闻言也是笑着拱手道:“抚梁何须如此,府君令我竭力辅佐,此事皆是延炤份内。抚梁若是如此客气,倒是折杀延炤了。”
辛彦几步上前,把住刚刚下马的李延炤:“请定东兄入城。”李延炤见状却是受宠若惊,连忙躬身道:“抚梁且请回郡府稍歇。待延炤安顿了这些牲畜,便自去县府与抚梁叙说一二。”
送走了辛彦,李延炤也随同士卒们赶着这些牛马进了城,先前他早让工坊的那些木匠们在军营左近又圈出了一片空地,预先建设畜棚,正是为了存放这些牛。而这一百余匹马,可以直接牵去军中,令一部士卒扩建马厩便是。而且这批的一百余匹马,也并非全部充作军需。李延炤自己的设想之中,还要从这些良马中选取五十匹,准备走辛氏的门路,运往西海、武兴这些地方卖掉。
查抄樊掌柜的财货虽巨。然而若是没有进项,迟早是要坐吃山空。李延炤对这些事情也是心中有数,每批买回的牲畜,其实都可以转个手,卖往那些稍微偏远些的郡县。也回炉一些资金。虽然目前尚且做不到收支平衡。不过长此以往,迟早有一天,是可以连本带利都捞回来的。
李延炤回到营中,让周兴布置了一番,准备安排人手扩建马厩。这些新入营中的马匹,由营中骑卒挑选五十匹,准备打上烙印,充作军马,另外五十匹则被分别安置,准备待事情谈妥,便作为首批财货卖往那些偏远郡县。
安顿完一应诸事,李延炤便前往县府之中,将此事给辛彦做了汇报,并将购置回来的这批牲畜都记录在册,存入县府档案之中。稍后便是应安排垦荒与这些牲畜的分配使用了。
连日奔波劳累,李延炤也是颇感困顿,见事情已安顿妥当,便前去休息。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方才起床。一俟醒转,县府如今一应诸事便映入他的脑海。他去伙房匆匆打了些粥吃,便去正堂找到辛彦,与他一同合计现下开垦荒田所需的人力分配等公务。
辛彦虽然之前从未从事政务,不过在熟悉政务的刘季武等人协助下,也对即将开展的垦荒等事有了一个初步的安排。城北那些流民已经相继被择地安置,少部分充入现存的里坊之中,而大多数则被分流到逆水下游方向,在那些有条件,但尚未及开垦为田地的荒地中安家。之前李延炤不在,县府中也已调拨了十来名工匠与一批建筑材料,组织这些流民建设自己的新家园。
李延炤与辛彦到达新置的其中一里,只见秦大勇引着一些工匠,正在带领那些流民为各自建筑栖身的房屋。不少房屋大致已经成形,所需的无非是一些最后的收尾工作。流民中除却一些老者,便是连妇孺都在工地上帮忙搬运建筑材料,和黏土打土胚。人人皆知如今可以进望的幸福生活得来不易。也对建设自己的新家园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辛彦此次下来视察工作,也是颇为烧包地穿上一身章服。此时在乡野之间,被一众差役军卒簇拥着,来来回回地看着这个新置的里建设进度,也颇有几分顾盼自雄的味道。坐在道旁歇息的那些老者,此时看向他的眼神之中,也充满一种莫名的敬佩与畏服。辛彦与李延炤在现今这片看起来还乱糟糟的工地上来回转悠巡视,一转眼间,却有几名老者行至道中,辛彦见这几名老者挡住去路,心中至为不悦。
然而当先一名老者却已是拱手作礼,问队首的辛、李二人道:“二位官爷可是辛明府与李司马?”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而后却是转向老者,一同点了点头。
老者见二人点头,当下便是立即跪地叩首道:“草民叩谢二位官爷!”二人却都是没有心理准备,一时间被吓了一跳,而后身着章服的辛彦,与身着短衫皮甲的李延炤,便分别上前,合力将老者扶起。
“我等忝为一县官员,受命于张使君,自当该为张使君治理好这一县之地。安靖流民,助其屯垦也是我等分内之事,老丈不必言谢。”辛彦神色轻松,轻描淡写道。
老者闻言,却是不无感慨地道:“陇西之地,如今已是祸乱四起……想当初我等也是无法忍受虏贼无尽盘剥,与氐羌人的迫害才向北逃来凉州。本以为只能在野外觅个栖身之地,与野兽争一口饭食了此残生。却不料县中明府与司马对我等如此仁爱,我等心中,皆是惶恐感激……”
生活不易,在这个乱世中尤为如此。李延炤不过存了些发展壮大的心思,因此善待这些可能成为县中中坚劳动力的流民们,得到他们的感激,本来就不是李延炤的本意,不过是附加产品罢了。
李延炤看着这些有一块栖身之地便对自己感激不尽的乡民们,更感觉到在这个乱世之中生存的不易。若是能得善待,活得下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李延炤对老者拱拱手,道:“我等皆是炎黄子孙,祖宗自黄河流域起家,耕战二字,未尝偏废。如今天下板荡,惟州中稍安。收容善待汉人,更是应有之义,老丈不必再言谢。只望日后好生耕种,县中征召子弟从军劳役诸事,切莫推诿,我等便能够心下大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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