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少年来到了贾政的书房,他倒是也热情迎接了一番,但等众小公子把来意说完,贾政就黑了一张脸坐在上首不说话。
宝玉见贾政这样晾着大家也不是个事儿,便开口问道:“父亲……您看这件事……”
贾政狠狠剜了宝玉一眼,把宝玉吓得一哆嗦,便低下头去不敢看自己的父亲。贾政扫了一众小公子们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们珠儿今年不去考试了?”
这几位里头,冯紫英身份最高,他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又娶了北静王爷的小妹和安县主为妻,算得上的皇亲国戚了。贾政这话听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大家面面相觑,都给冯紫英使眼色,那意思贾二老爷生气了,剩下的话得由你来说了。
冯紫英笑了笑,没往心里去。他是觉得贾珠毕竟是人家的儿子,他们几个人来这一趟不过是提醒贾家人一句,人家听呢,是好事,若是不听,他们也不能拿人家怎么办。
于是冯紫英也就笑道:“二老爷莫生气,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贾珠于我们来说有同窗之谊,同师之缘,如今见他身子骨不太好,又适逢科举,我们是怕他熬不过贡院号房里头的那三天两夜。不过就是好心提醒一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他们都是参加过科考的人,自然知道里头的辛苦。前头也提过,科考它不是一场考试就考完的,这每一场考试也是分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年份进行的,这里头是有规矩的。所以在这里单把跟薛虹玩儿的好的这些小公子们考科举的事情拿出来好好解释,这是因为科举本身就是有连贯性的。
科举制度分为童生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童生试是地方组织的,考中了就是秀才。地方上一般也是三年一次的,但有些时候也有特殊情况,比如说当地来了一个大清官,重视人才的,也会不定期的加试,最后经过当地的布政司官员一审核,觉得被点为秀才的人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就允许了。
但是由于天下的秀才多如牛毛,且中了秀才之后再去考乡试,能中举人的少之又少,所以在地方上也有布政司往外卖功名的。打从明朝的时候就有这么办的,大清入关以来这种事情朝廷也不是不知道,但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很管。
一来,让当地那些有钱的乡绅花点银两买个好听点儿的名声,有这么个功名家里就能使佣人了,不然你再有钱,连个丫鬟也不能用,岂不是美中不足?
二来,其实朝廷给各级官员的俸禄是很少的,现如今这京城的一品大员一年的月例银子也就是一百八十两,外加禄米一百八十斛,这么点银子别说过一年了,大家大业的一个月也不知用一百八十两银子啊。所以这卖功名之举,也算是点了布政司学差之人的一项福利,朝廷默许你可以这么做,但是也不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拿银子来就给个秀才的功名,那也是要经过老爷的问话,最起码是个识文断字的,基本的文学常识要有问有答的人,这样才能够靠“买”这种手段得到秀才的功名。
宝玉现在已经是秀才的身份了,他也是实实在在地考过了童生试,时间是在康熙五十六年年初。也就是皇太后生病去世这一年的春天。
其实宝玉考上秀才这件事情本来是很值得庆祝的。但是贾政却唯独没有把这事儿当大事儿办,不过是家里几门亲眷请回来简单宴请了一下,有这么个热闹的意思,没有大办,上文也就刻意没有提到,留到这里一块儿说。
其实贾政不是不高兴,只是前头有比较的,就显得宝玉的这个秀才不是那么金贵的。跟谁比呢?自然是薛虹、贾珠两个人。
想薛虹是八岁就考上了秀才的,满京城的人耳朵里都灌满了。都知道皇商薛家出了一个神童,才刚八岁就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这件事情当时在京城里是很轰动的,童生试虽说是叫这个名字,但来考试的都是白丁,没有任何功名在身上,不是说你年纪小你才叫童生,有那个七八十的,考一辈子科举就卡在这童生试这儿考不过去,他到死也得叫童生。
而薛虹才八岁,随便考一考就是个秀才,那不是神童是什么?
就在当年薛虹之事传遍京城的时候,贾政心里就已经有一根刺了,这么多年来如鲠在喉。怎么着?嫉妒。
贾政心一窄,怎么就是想不通。他薛家时代经商,一身的铜臭味,怎么能是他们家出了这么一个爱读书又会读书的好孩子呢?再说了,只会做生意的人家都有这样好的孩子,怎么自己家里头不能有这么一个孩子呢?
贾珠也算可以的了,十四岁考上秀才,按说也是年少有为,可这被薛虹一比较,什么也不是了!得~那就寄希望在二儿子宝玉身上了。心说,我这个小子可是来历不凡,出生的时候口中可是衔着一枚晶莹五彩的宝玉而诞,是个人都说他将来必然有大造化。
贾政心说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老爹我不期望你今后如何如何,我就有一个愿望,就是你不管怎么着给我七岁考上秀才,压薛家那个薛虹一头那就算给老爷我露脸了。
这不是疯了吗?
人家八岁考上秀才在京城里名声大噪你就在那看着眼馋,非要让自己的儿子七岁考上秀才,比人家还小一岁,这就叫露脸?
你怎么不看看人家考上秀才的时候,你们家孩子已经六岁了,一天到晚的不是烧了先生的胡子就是撅了先生的戒尺,一提上学就在母亲和祖母的怀里撒娇打滚求抱抱,就一年的时间你让他怎么给你考个秀才回来?再说了,你知道薛虹那秀才是怎么来的你就嫉妒?要让你知道他有个随身空间这么大的作弊工具你不得把鼻子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