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小厮并未打听出什么东西来。
谢绾绾在鹿鸣苑外当众无视墨北珩,算是下了他的脸面,当下里,墨北珩是有些恼的,可在鹿鸣苑待了小半日,他也就不气了。
只不过,想着谢绾绾怕是还气着,便没过去触她的霉头。
第二日。
谢绾绾起了个大早。
她在床榻上呆坐半晌,翻来覆去一整夜,她从未如此刻这样坚定,坚定地想走出这座困住了自己一整年的王府,坚定地想走远些,远离这个困住了她小半生的男人。
刺眼的日光,顺着窗纱照了进来,刺的她眼睛有些疼。
她抬起手臂,挡住照进来的光束,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缓缓放下手,她环视这里一眼,这屋子看着简单而又陌生,便是桌上的许多摆件,都是安嬷嬷见屋子空旷,非要摆上来的。
说什么,她是堂堂王妃,她住的院子,不能什么东西都没有,平白地让人看笑话。
‘看笑话’三个字,她真真是听腻了。
昨日与柳馨儿的那小小的会面,看似她赢了,但仔细想想,她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赢了什么,大约是,她带着满腔孤勇去撞墨北珩这座南墙,却发现南墙后,仍是一道墙。
她太累了。
从最初的满怀期待,到后来的相敬如宾,再到渐渐失望死心,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自己单方面的爱恋,到如今也不过是短短一年的时间。
她克制着自己的性子,努力遵从着皇室规矩,做个一板一眼的合格亲王妃,到头来却发现,她丢了自己,却也没能换来墨北珩的半分怜惜。
这就够了。
往后,她该做回谢绾绾,江南谢家的绾绾,而不是谁的王妃,她想明白了,若连爱自己都做不到,她如何还能要求旁的人爱她?
她努力过了,也对得起自己的过去。
想到这儿,谢绾绾用力地搓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唤人打水进来给自己洗漱擦脸,忙完这些以后,秋辞去让春莹准备早膳,谢绾绾则站在了衣柜边上,与挂在柜子上的一堆属于王妃的衣裳大眼瞪小眼。
这里边有不少衣裳,是墨北珩这些日子让安嬷嬷添置的。
全都符合王妃的规制,也异常高贵华丽,但看在她眼里,全成了累赘,她抿着唇,狠狠地吹了吹额前的刘海,然后上手将那些衣裳全都拨到一边,从最角落里,找出自己进门前做的那些钗裙。
秋辞重新回到屋里的时候,正好看到谢绾绾拿着以前的裙子在身前比划,她眉间甚至微微拧着,秋辞有些惊讶:“小姐,今日不穿那些了?”
谢绾绾笑了笑:“不了,还是以前做的衣裳穿着自在。不过,这些衣裳好像有些不合身了?”
可不是,小姐这些日子真是瘦了许多!
秋辞心里嘀咕,但面上不显。
知道谢绾绾不想再穿戴王府里的那些东西,秋辞心里也很是高兴,这意味着这些事马上便要结束了,是以,即便谢绾绾觉得那些裙子不太合身,秋辞也没劝她再穿回王妃该穿的那些,而是说:“小姐,我给你拾掇拾掇,一准合身。”
“那行,你看看差多少?”谢绾绾轻笑。
秋辞立即用自己的手在谢绾绾的腰身上量了量,又在一些缝合口关键的位置规整了一下,心里便有数了。
她立即道:“我去稍微改改,昨夜你吃的不多,眼下肯定是饿了,我让春莹准备了些开胃的,你先去把早膳用了再来换衣裳。”
出嫁前,谢绾绾的衣服鞋袜,基本上都是秋辞亲自给做的。
为了让谢绾绾穿的舒服,谢家曾经特地给秋辞找了个绣娘教她,因着谢绾绾随了春莹爱吃的性子,所以秋辞在给她做衣裳的时候,总会在衣裳裙子的缝合处留些余地。
免得衣裳穿着不合身,改起来不方便。
虽说谢家富裕,也的确让绣娘给谢绾绾做了不少,但谢绾绾就不是个愿意安生待在家里的,总喜欢跟着她几个哥哥在外边溜达。
自然,吃穿用方面,就没那么精细,基本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谢绾绾用过早膳后,秋辞那边也给她改好了。
穿上身以后,她低头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秋辞帮着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簪子固定便要出门了。
秋辞拿了件大红色的火狐斗篷,正要给她披上,迎面却跟刚进了栖迟苑的墨北珩对上。
谢绾绾原本挂着笑的唇角,顿时往下压了压。
虽然很不想看见他,但还是守着规矩,敷衍地弯身行了个礼。
今天的谢绾绾穿的是一身月白色水纹凌波裙,再配上火红色的斗篷,平白地为她的清冷气质添上了几抹热烈,迎风扬起的裙纱与落雪频频起舞。
此刻的谢绾绾像是这冬日里的一抹暖阳,直直地照进墨北珩的心底。
他眼神微亮,心底染上了几抹欣喜和得意。
这么好看的王妃,是他的。
虽说,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了谢绾绾比之往日里更冷淡的神色,心上的慌乱感更甚,但他觉得谢绾绾只是还与他生气,约莫是气柳馨儿胡说八道了什么。
所以,他并不担心,只是问:“绾绾,你要出去啊?”
“嗯。”
谢绾绾不打算多说,绕过他便要走。
墨北珩拽住她的手腕,带着一丝讨好的,眼巴巴地问:“你去哪儿,本王陪你去吧,一起去逛逛,我们还没有一起出过门呢,听说西郊的梅花园都开了,粉粉的一片,很是好看,不若,我们去看看?”
他说的也算是实话。
谢绾绾嫁入王府一年里,除了一些特殊的场合,两人是真没一起出门过。
现在他倒是想一起出去,可惜,谢绾绾不需要他陪着了。
她冷淡地看了一眼拽着自己手腕的那双手,她微微使力,将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开来,目光落在春莹身上:“不劳烦王爷了,有春莹和秋辞陪着即可,妾身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春莹是刚从小厨房里出来的,她的两只手里还各自挂着一只三层的食盒。
食盒中,隐约有果香散了出来,勾的刚从外边回来,没来得及用早膳的章山一个劲儿地咽口水。
临风睨了章山一眼,很是没眼看地扭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