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落下来,眨眼之间,匍匐在地上的那些刽子手便被铁链吸附住,同样消失在了半空中,我在虚无之中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但是我却能够想象出这些人惊恐之下发出的哀嚎声。
石台之上,只剩下老妪和‘何静’,我只觉得胸口好像有一团棉花,被塞在喉咙的深处,不上不下,没有办法喘息。
人命犹如蝼蚁,六十六条人命顷刻间消失,不过转瞬之间我不由得自嘲,我从十五岁到了彭城,跟着黑哥刀山剑雨的闯『荡』,那些死在刀枪下面的也并非是大『奸』大恶之人,不过是各为其主,我十七岁那年,下手将六道巷子的一个大哥砍伤,年纪小不知道轻重,正好砍在了那大哥的后脑勺上,好歹不歹的没有丢了命,但是却成了植物人。
四年过去了,那大哥还躺在家里的炕头上,事后我才知道,那大哥家里还有个不到三岁的孩子,身有残疾的老妈,也许是出于愧疚或者是别的,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有断了对他家里的接济。
就是我这样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现在竟然会因为看到这样的画面而生出这么多的感慨,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我?
我思虑的瞬间,画面再次发生变化,这次,我的位置不是别处,正是血池的岸边,只是此时眼前的血池里流动的并非是鲜血,而是清澈见底的水,水不深,在水池中间有一座小小的庙宇,正是我之前见到的土地庙,只是此时看来,这庙宇还很新,上面的瓦顶光亮闪闪。
庙宇后面,石像矗立,一具具栩栩如生,赫然就是石台上那些被‘何静’灌了白『色』丝线的三十三个人。
只见‘何静’从老妪的手里接过来一样东西,举在头顶上,慢慢的朝清澈的水池走去,走的很慢,我看见那水慢慢的没过她的脚面,没过她的小腿,膝盖,没过她的腰,最后没过她的胸口,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好像随时都要从胸腔里面跳出去。
眼看池水就要没过她的脖颈,她终于停了下来,将高高举在头顶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进那土地庙的石桌下面,此时,我自然已经知晓她放进去的东西是什么。
就在我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何静’忽然转过头,视线朝着我的方向瞥过来,虽然只有惊鸿一瞬,我却无比肯定她看到我了,虽然我不能出声,不能移动,但是我却能够感应到就在她望向我的那一瞬间,我们的心意是相通的。
然而,这一瞬间太过短暂,平静的水面忽然掀起了波浪,这不是一潭死水吗,怎么会突然掀起这样的惊涛巨浪,恍惚间,我隐约看到池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转动,在旋涡形成的瞬间,‘何静’的身影立刻消失无踪。
紧跟着,数十道黑影从天而降,噗通通下饺子一样陆续掉落在水池里,而无一例外的是这些黑影都被水中的旋涡吸了进去,旋涡的中心慢慢的有红『色』的『液』体渲染开,等到旋涡消失,水面恢复平静的时候,清澈的池水已经成了一池血水。
站在岸边的老妪这才转过身子,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甚至还用手在我的身上指了指,然后转身挪着离开了,她竟好像是凭空消失一样,瞬间就从我的视线里没了踪影。
我站在血池边缘,看着刺目的血水,心中是大片大片的荒凉。
忽然,我的肩膀一沉,回过神来,才看到鲁文在我眼前放大的脸,我依旧还停留在石像的后面,那个将我吸入虚无世界的男人依旧停留在石像后面,我之前经历的似乎不过是南柯一梦,只是庄生晓梦『迷』蝴蝶,而我是庄生还是蝴蝶呢?
鲁文的眼睛里明显的『露』出惊惧和担忧,见到我看向他,脸上的神『色』才稍稍的缓和,看他的样子,好像时间过去的并不是很久,也是,我身体内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舒服,时间肯定不长。
我转过头,看着池底,之前虚无中吞噬掉‘何静’的那个巨大旋涡浮现在脑海里,我心中一动,立刻朝着血池的中心游过去,双手拨开池底堆积的骸骨,用手指在池底来回的敲打。
忽然,我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坚硬的凸起,将围绕在凸起周边的东西都拨散到两边,一个青铜的把手『露』了出来,看来,所有的秘密就在这下面了。
回头,对鲁文打了个手势,免得等下真发生什么情况,离的远了顾及不到,这臭小子脸皮厚是一回事,但是脑袋瓜很聪明,立刻会意,游到了我身边,身子紧紧贴着我的后身。
我白了他一眼,这小子用眼神对着我‘撒了撒娇’,我心头一震恶寒,也不理会他,低下头,双手抓住那青铜的把手,用力的往外掰,但是可能是年深日久,又在这血水里浸泡了不知多少年月,青铜把手腐蚀的很厉害,我双手发酸发胀,把手却没有半分被掰动的意思。
无奈之下,我用眼神示意鲁文,鲁文极为配合的伸出手,我们俩人双手都抓住把手,一起用力,就在我以为这把手无论如何也开启不了的时候,平静的池底忽然有水波浮动,细微的气泡一点点的从青铜把手的边缘冒出来。
我和鲁文对视一眼,继续用力,眼见着水波越来越大,轰的一声,青铜把手往外一弹,水底立刻出现了巨大的旋涡,我和鲁文几乎是在旋涡出现的一瞬间就被吸了进去,生死有命了!
在巨大的吸力中,我感觉自己的下身忽然一沉,我的心也跟着一沉,难不成在这漩涡之中还有什么巨鱼猛兽?
只是,不管事实如何,在漩涡之中我都没有挣扎的余地,身子快速的旋转,视线模糊之中,发现旋涡的里侧好像有无数的锯齿一样的东西横生出来,竟像是绞肉机的刀片。
就在我屏住呼吸,随时准备从旋涡中脱身的时候,那些刀片忽然动起来,嗡嗡的轰鸣声在耳畔响起,血水被搅动的掀起巨大的波浪,我和沉在我下身的东西一起被这巨大的水波推动着靠近那些已经开始旋转的刀片。
刀片的寒芒在血『色』的池水里刺痛人眼,眼看着我的身子已经就要被刀片切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