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督办强令军粮起运,码头上兵丁纷乱。乔向廷与新来的一个童丁点数粮袋,调拨船只,上上下下的,一刻也不得闲。
一天,两只船交会之际,忽然刮了一阵旋风,船舷碰碰撞撞的,船身也摇摇晃晃。有个文人模样的兵勇,一时立足不稳,摔倒在船板上,他的一条腿伸出船舷,被两只船挤压得血肉模糊,整个人坠下河去,河水顿时染成了红色。
那兵勇在水里挣扎了几下,终因伤势过重,眼看就要沉入水底了。
船家吓得手足无措,这时乔向廷不及多想,健步向前,一把夺过船家手里的长蒿,伸入河内让兵勇抓住。奈何那兵勇只能抓着船篙,浮出水面,却无力爬上船来。这时,只见那个童丁甩了藤帽,纵身跳入水中,一个猛子扎下去,托起了那个兵勇;船家也连忙抓住他的衣襟往上拖,众人合力将他救起。只见那人一条腿血肉模糊,昏迷了过去。
待那人醒来,只见乔向廷与那个小童丁在旁服侍,便有气无力地问:“这是在哪啊?”
小童丁在旁惊喜地喊:“醒了,他醒了,谢天谢地!”
乔向廷赶紧向前问候,那人见了他的面孔,依稀记得正是这孩子伸出长蒿,救了自己一命。他挣扎着要坐起来施礼,被两个孩子止住,不让他动。乔向廷说:“敢问军爷您尊姓大名?家住何处?如今伤成这个样子,可托人往家里带个信儿。”
那人长叹一声,说:“在下姓陈,名怀玉,江南沅江人士,原也是个读书人,祖上曾举孝廉。因为江南起了刀兵,举家迁到淮北避难,投靠在姨娘王氏门下。父母不堪旅途劳顿,不幸亡故,如今家中只有妻子儿女,寄居在淮北。小女十来岁,小儿只有三岁。因姨娘家里无长男,我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为报她家的恩情,便顶了他家的兵役,被收编在绿营之中。这次来催粮,只盼着快些完事,也好回家探亲,不想却落水受伤。多亏了两位小哥相救,大恩不言谢,容我日后报答。”
两个孩子赶忙止住他的话,互通姓名。原来那童兵姓钱名易,湘江人士,世代打渔为业,自幼父母双亡,与祖父相依为命,也因家无长丁,虽年仅十二岁,就被官府充作童丁,令其在绿营中打杂,此番让他来照看船只。
因钱易与陈怀玉皆为湘湖人士,乡音无改,甚觉亲切。钱易告诉陈怀玉,他在昏迷之中,官兵已撇下他走了,临行时留下了几吊钱,着落在他身上。如今住店已花销大半,连同延医疗伤花的,几吊钱已所剩无几,在这里是住不起了。他也曾求当地衙门恩典,然而地方并无回应,更无关照。现在他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这孩子说完,不禁掉下泪来。
乔向廷也说,他曾向乔广亨索要薪金,然而他父子因要不到粮款,怨声载道,哪还有闲心管这些事呢。
三人相对无言,一筹莫展。
乔向廷想了一会儿,说:“只我是本地人,与其在这里坐吃山空,不如跟着我到俺家里去住。我家虽一贫如洗,但是有老父健在,他老人家是菩萨心肠,家里也有空闲草房,去了请个郎中,好好为陈爷治伤。只要腿伤治好了,别的什么也不怕了。”陈怀玉和钱易听了,心存感激,连声说:“好,好,那就有劳你和高堂了。”
乔向廷用最后一点钱雇了辆板车,两人唤来店里伙计,费了老大劲才把陈怀玉移到车上。县城离乔家村一百四五十里地,偏偏路上遇着大雨,道路泥泞。两个孩子拉着车,足足走了六七天才到家。
陈怀玉本来在浊水里受伤,路上又淋了雨,加上天气炎热,伤口很快就化脓了。等回到乔家村时,伤口已经溃烂,臭不可闻,人也昏死过去好几回了。幸亏乔老头是上了年纪的人,经的事多,他一面指使钱易用井水浸透手巾,搭在陈怀玉的额头降温,一面与小五轮番动手给他清洗伤口,又跑到药店里买了金疮药敷上,小心包扎。
三人折腾了一天一夜,陈怀玉终于苏醒了过来。
乔老头从碗架子上面扯出了两串铜钱,递到乔向廷手里,说:“去集上搬先生来,要生药铺子里那位戴老花镜的郎中,他是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只要他来了,保管好!快去,快去。”
乔向廷不敢耽误,出门一路小跑。不久,他领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进了门,乔老头打躬作揖地接着。那老郎中一面喘息,一面说:“药店里一屋子的人,都等着瞧病。我禁不住你家小五再三催促,宁愿耽搁了别人,也急忙赶来了。”
乔老头向他道了辛苦。他进屋看了炕上的病人,又号了脉,问道:“这位弟兄如何见的红?似乎已不止一天两天了。唉,都是让以前的庸医耽误了,要是早施药饵,内服外敷,三五付药下去也就好了。可现如今伤势过重,怕只怕要得破伤风喽。”
几个人听了,唬在那里。
乔老头说:“先生既然来了,好歹给瞧瞧。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是这方圆百里有名的先生,也只有您能妙手回春。一旦治好了他,神佛的功劳簿里一定会给您重重记上一笔。阿弥陀佛,您就行行好吧!”
那郎中捋了捋胡须,踌躇道:“哎,没法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只是这样的重症,需用奇药,用的药引子也稀奇,药价不菲呢!我看老哥家里的光景,也不是能吃得起奇草妙药的人。唉,好歹看在老哥忠厚的份上,由我想法筹措罢了。等我回去开了方子,凑齐药引,后晌去我店里抓药吧。”说完,摇着头走了。
这里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无语。
陈怀玉有气无力地说:“感承老人家和两位小哥不弃,为我疗伤,已经感激不尽了。如今不能再拖累大家了,就让我听天由命,自生自灭吧。只可怜了我那双未成年的子女……”说完哽咽起来。
乔老头听了,猛拍一下大腿,说:“兄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想我乔家虽是穷人,但祖祖辈辈乐善好施,怜贫惜弱的事也做了不少。如今怎能见死不救呢?你放心,我就是豁出棺材本儿,也要把你的腿伤治好。再说,那位老先生也是个大善人,平日里不知救活了多少穷人!今儿他能见死不救吗?兄弟不是我说,你得打起精神来,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一个大活人呢,想想家里的儿女吧!”陈怀玉听了,不禁热泪盈眶。
乔向廷忙去生火做饭,捡好的端给病人。
晌午过后,乔向廷去药店里抓回了五付药。煎好了,拿汤匙喂给陈怀玉吃。陈怀玉吃着乔向廷递到嘴边的药,泪水吧嗒吧嗒地落下来。吃完药,他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乔向廷悄悄对老爹说:“如今使钱的地方多了,我还想去族长家里放牛,另外再揽点零工碎活,多少能贴补一点家用。”钱易听了,也说道:“我虽不会作田里的活计,但我是在江边长大的,打小光屁股泡在水里。我看这村后有一条河,明儿我去河里捕鱼,多少有点儿收获,也好歹帮家里一下。”乔向廷听了,拍拍他的肩膀,说声:“好兄弟!”然后出门揽活去了。
乔向廷在去乔广善家的路上,遇见了地保李老四,他还是骑着那匹大青骡子,悠哉悠哉地走过来。乔向廷早早立住脚,打躬作揖,请安问好。地保跳下牲口,也向他道声辛苦,问他不在粮行里帮忙,来此作甚。乔向廷说了前番遭遇,又说了来意。
李老四道:“这下正好,你算来着了,我这里正有一桩美差等着你呢,保管你满意。哈哈,你总交好运,赶紧谢我罢!”
乔向廷被他说得一头雾水。说实话,自从被地保怂恿着出去混以来,他从没觉得自己交什么好运,相反都是霉运:累个半死,钱没挣到手,反倒接回来一位身负重伤的人,如今连生计都成了问题。而李老四总说他交了好运,说得他心里直憋屈。
李老四看他懵懂的样子,笑道:“哈哈,你这小哥不信我咋的?你来找活干,就遇见我——我这里有个差事,正挑人选呢。你说,你不是总交好运吗?愿干?还是不愿干? ”
他见乔向廷迷惑不解的样子,便说道:“咱这远近自从动了刀兵,正如尚先生所说,周边冒出许多山贼流寇来,见天介打家劫舍,外乡已有好几个村着了道儿了。小门小户的不打紧,要紧的是一些大户人家,钱财洗劫一空不说,有的连命都搭上,女眷最是担惊受怕的。如今好多村子都修起墙圩子来,还招募乡勇,兴办团练。县太爷也谕令各个镇村,让乡绅大户出钱出粮,资助团练。咱这四邻八乡,虽没有什么名门大户,但家道殷实的也还有几家。前阵子你不在家,并不知晓,我老泰山也开了祠堂,召集众人商议,要在四周垒围墙呢。然而修墙圩子能那么容易吗?要动人动钱,哪里来?还得靠大伙儿凑,人心又不齐,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工。为这,大家公议,先找几个人丁打更守夜,一个月少不了给他几串钱。你小子出门混了几天,也懂得钱难挣了。你要愿意,这差事算你一个,干不干?”
乔向廷听了,喜不自胜,赶紧说:“干,干,替乡亲们打更守夜,我能行!我保管不误时辰、不错眼珠地盯着。地保老爷,您就跟大伙儿说定了,我去!”李老四哈哈大笑,一面应承了,一面约定了要乔向廷请他。
当下李老四又招了三个人,两人搭一班儿,隔夜一轮换。
跟向廷搭伙的是村里一个光棍汉,人都叫他阿胡,因他头上有癞疮疤,又贪杯好赌,故而一直没有成家,白天给人帮工,夜里在祠堂里睡门房,每每腰里攒几文钱,就统统换了酒喝。因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来去无牵挂,故而地保专挑他守夜,也算是一个体恤。然而又怕他贪杯误事,特意让乔向廷跟他搭伙,夜里也能警醒些儿。
另一搭担儿是一对庄稼汉,一个姓孙,高高的个子,人家叫他“孙骡子”;另一个姓刘,身材矮小,人家叫他“刘猴子”。他两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有时甚而朝不保夕,他俩也是贪图那点夜薪,补贴家用,巴不得承担这差事呢。
地保跟四人说定,当夜便开始巡哨打更。
乔向廷又向族长讨了放牛的活儿。他夜里巡哨,白天放牛。
而村里修筑墙圩子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乔向廷自充巡丁,隔夜都要去巡逻,日间还要去放牛,间隙又要随父去田里劳作,甚是勤恳。
他毕竟年少体嫩,连日来黑白劳碌,忽觉头昏眼花,身子沉重起来。他爹有些担心,催着他去看先生,可他心疼钱,只说是天气转凉伤风罢了,如此就耽搁了下来。
乔家父子天天忙碌,钱易也不闲着,他结网而渔,每天都能去集上换两个铜钱;家里的餐桌上,也常见到鱼虾了。
平时家里只有陈怀玉躺着,他那腿伤,因耽搁日久,又着了湿气热毒,一直未能痊愈,虽偶尔结痂,但皮内仍有脓血,渐渐成了恶疮,夜里疼得他无法入睡。
乔老头一家为他抓药,手头的铜钱早已用光。这一夜,乔向廷跟爹爹嘀咕了老大一会儿。
第二天早晨,乔老头待两个孩子走了,就把鸡窝掀了,从里面挖出一团油布来,一层层打开,原来里面包着一块银子。他对陈怀玉说:“老弟不要心焦,我曾说我就是豁上棺材本儿,也要把你的腿伤治好。你瞧,我老汉家里还埋着一块宝贝来。本来是预备着给小五子说媳妇的,夜来他说,它和你有缘,要我拿它去给你抓药,保管能治好你的伤。嗯,回头我就去找名医来,你只管放心好了!”
陈怀玉见他挖出那么一大锭银子,知道这肯定是他家所有的积蓄了,原本非亲非故的,他父子竟能倾其所有,一时他感动得无以言表。
乔老头请了几个有名望的老中医,开药的开药,扎针的扎针,伤势时好时坏。银子钱花的所剩无几了,然而仍未除根。
看看秋风早起,天气转凉,田里的谷子、苞米变得黄澄澄的,一家人在田里劳作,虽然累些,但心里有底气,俗话说:“瓮里有粮,心里不慌。”只要把粮收到场院里,一家人吃饱肚皮是无忧的了。虽然要交租子,但乔广善是心慈面软的人,留给佃户的口粮总少不了,四个人吃饭也能供得起。
乔向廷因一时劳累过度,身上的风寒病却也一日重似一日起来,后来浑身火一般烫,一头倒下了。
然而他却不敢误了夜里的巡逻,仍挣扎着要去。他爹和钱易拦着,钱易对他说:“我虽年幼,但也能扛得动长矛。以后夜里巡哨,由我去替哥哥,你只管在家里歇着罢。”乔老头和陈怀玉也觉得可行。
乔向廷想了想,别无他法,就让老爹领着钱易去和族长说了,夜里充数。
和钱易搭伙的还是那个老光棍,最近他白天替人在村后河道里撑船,挣了几吊钱,晚饭时宁可少了饭,也要抿上两口酒。他夜里打更,身上也背着个酒葫芦。他喝了酒,先要眯一会儿,醒来后才能打起精神来。
以前他打盹时,都是乔向廷独自出去打更,钱易年龄小,不敢自己去,只好在墙根下陪他蹲着。
阿胡酒后不仅要迷瞪一会儿,还爱想女人,他在梦里不知敲了多少寡妇的门了。
这一夜,待他酒醒了,回味刚才的美梦,不禁问钱易道:“你这小家伙,细皮嫩肉的,长得怪像个闺女。今年多大了?”
钱易怯生生的告诉他:“十二岁。”
阿胡一拍大腿,叫道:“啥?十二岁就出来当差!爹娘也舍得!哦,十二岁……十二岁。哎,你知道不?有些大户家的娃儿,七八岁就说媳妇了,娶上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搂着他睡。嗨,你说他知道个啥?白瞎了那大闺女。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捞着个暖被窝的。唉,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钱易见他说醉话,也不和他搭腔,只是笑吟吟地听着。
阿胡接着说:“我这辈子没有女人缘,倒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心里也苦着呢。哎,不瞒你说,倒是有一次,我也看了女人,——那一次我喝了酒,躺在柴火垛下晒太阳,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朦朦胧胧听到草垛后头有动静,扭头一看,原来是村西赵寡妇来抱柴火。许是她突然觉得内急,四下里看看没人,就撩起罗裙,褪下裤腿,蹲在那里小解。哎哟我那个娘哎,她那大白腚晃得我直眼晕。我一时撑不住,轱辘滚了个蛋儿。那娘们儿听到动静,回头见到我,妈呀一声提起裤子就跑。一边跑,一边哭,说:‘这回可没法见人了……’”
钱易听到这里,咯咯地笑起来。
阿胡接着说:“你别笑,麻烦事还在后头呢!你以为女人的大白腚是白看的?那个臭娘们,她头也不回往村口跑,敢情是那里有眼井,她奔着那井去了。她一边跑,一边哭,幸好地头有人干活,见一个女人边哭边往井边跑,知道没好事,抢先跑到井沿上把她拦住了。哎,她奶奶的,差点出人命!”
“后来呢?”
“后来?后来来了好些人,听那女人说我偷看她小解,几个壮汉上来就把我摁住了,五花大绑押到了祠堂里,三天三夜没给我吃饭,饿得我是头昏眼花的。后来,族长召集族人商议,罚了我五吊钱,外加五十文。五吊钱赔给那女人,五十文谢那个拦她跳井的庄稼汉。听人说,那女人后来还三番五次地寻死觅活的,她奶奶的,那是做给人看罢了,我又不曾睡了她!唉,真要睡了她,说不定她还倒贴给我钱呢!”阿胡懊悔的什么似的。
他见钱易不懂,拽拽他的小辫子,说:“你小子还不懂人事儿呢,和你说也是白费唾沫星子。走,打更去吧。”然后一大一小,一前一后,收颈缩脖地围着村子转。
钱易一边敲着梆子,一边跟着阿胡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又一晚,钱易早早来到半截墙圩子的下面等阿胡,他却迟迟不来。
约摸一顿饭的功夫,好容易才来了。钱易就问他干嘛去了,阿胡笑嘻嘻地说:“呵呵,看热闹哩,这下可有热闹看了!”见小孩子不懂他说什么,他又说:“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听人说,乔广亨为了一个女人,和家里闹翻了。我今儿酒也没顾上喝,跑到十字街口听人家讲这些事。笑死个人了!乔广亨在外面欠了风流债,他要纳小!”
“纳小?纳小咋啦?在俺家乡,好多财主都纳小呢。”
“纳小咋啦?哼,他那大婆子能是个好惹的?那可是远近闻名的母夜叉!听人说,她家的牲口比人还金贵呢。她家作坊里有个伙计,不小心让牲口吃了粮食,半夜里撑死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却硬逼着伙计给牲口偿命呢!后来好说歹说,找了保人,写了十两银子的赔付文书,才放那人家去。最后弄得人家倾家荡产,老婆也小产了。你说,她是好惹的吗?这下,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哈哈,等着瞧就是了。”
那一夜,阿胡似乎格外兴奋,酒也少喝,巡逻的路上也和钱易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钱易回家后说了乔广亨要纳小的事,乔老头道:“嗯,田间地头也都有传言呢。听人说,亨老爷办军粮时给县衙韩三爷送了好些银子,托韩三爷找人讲情兑付粮款,韩三爷求了一位八旗的大官,那督粮官见了他就像小鬼见阎王,哪敢犟嘴?还听人说,他家是靠秕谷发了大财的,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唉,有钱倒也不见得是好事,你看他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唔唔,各门各户,各家各过,咱不说人家的闲话了。眼下陈老弟的伤一直不见好,小五又感了风寒。我觉得咱不能再在乡下花冤枉钱了。赶明儿雇辆车,俺仨去城里找个好先生,看透症候才行。你,你一个人在家看家,害怕吗?”
钱易心里害怕,却壮壮胆子说:“不怕,夜里巡逻时,那个伯伯喝醉了,我也还自己走夜路呢。在自己家里怕什么?”
乔老头爱怜地拍拍他的脑袋,说:“碗架子上有干粮,你自己馏馏吃。”他去邻家借了毛驴,拉着板车,载着两个病人去城里看病。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