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靠在宽大的花梨木扶椅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扣着桌面,赤金镂空的护甲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她神色微凝,似有不快。
舒嫔亲手倒了一杯香茗,端在荣妃面前,小心翼翼道:“本来我们胜算在握,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陆媛给逃脱了。瑜嫔也是倒霉,偏偏让人钻了这个空子给栽了脏,可见她平时张狂,也得罪了不少人,罪有应得。”
荣妃听了,忽而笑道:“瑜嫔一贯巴结皇后,与我们为敌,趁这次收拾了她也不错,少了个绊脚石,也让皇后去了左膀右臂。”
舒嫔点头道:“这算是意外的收获了。只是如此看来,陆媛在后宫中除了太后另有援手,不可小觑了她。”
荣妃十分不悦,恨恨道:“凭她怎么厉害,本宫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明白宠妃不是那么好当的。”舒嫔只得点头称是。
略一思忖,荣妃忽而坐起身来,向外唤道:“流苏,将本宫珍藏的那匣子香取来!”
流苏听命从内室取出一只珐琅描金匣子,呈于荣妃。舒嫔赞道:“好精致的匣子,光看匣子就知道里面的香定是珍品。”
荣妃轻轻打开匣子,一瞬间,香气充盈整个殿堂,细细闻之,不似花香也不似沉香,清新里有芬芳,芬芳过后有余味,绵远悠长,沁人心脾。舒嫔不觉拍手叫好。
荣妃看着那盒子里的东西,微微笑道:“这是三年前西域进贡的珍品,叫做凤髓香,制起来异常繁琐,统共只有这一匣,皇上都赏给了本宫,本宫一直珍藏着,没舍得用,如今可以派上用场了。”
舒嫔低眉道:“娘娘莫不是要送给颖贵人.....”
荣妃笑了,眼神里流露出狠毒的目光:“你果真伶俐。本宫是要送给她,可也不能白白的便宜她,这叫杀人不见血。”
午后,阳光晴和,晒得暖洋洋的,玉润堂的几颗梨树开的正盛,树树雪白,落英缤纷,招蜂引蝶。
堂里也正一片热闹,陆媛、怡贵人兰馨同着碧落、春华、茗清,主仆几个正在坐在炕上抽花签玩,一边的朱漆五蝠奉寿的炕桌上摆着各色点心、干果。
怡贵人满口嚼着蜂蜜花生,正待抽签,小丫头彩屏进来通报道:“小主,荣妃娘娘来了,奴婢请她在正堂候着了。”
不待陆媛发货,怡贵人心直口快道:“她来做什么,她不是处处与姐姐作对的吗,定不怀好意!”
陆媛笑道:“你慢慢吃,喝口牛乳茶压压,可别噎着了。碧落与我过去,你们继续玩吧。”
正堂里,陆媛一进门就给荣妃屈膝行礼,道:“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荣妃亲热的扶她起来,笑道:“你我姐妹不要这些虚礼。本宫早就想着来看看妹妹,只是后宫事物繁杂,千头万绪,实在脱不开身。”
陆媛亦笑道:“荣妃姐姐协理六宫,自然繁忙。应该妹妹前去拜会才是,不想姐姐率先登门,嫔妾惭愧。”
荣妃道:“前些时候因为一些误会,和妹妹发生了些不快,希望妹妹不要怪罪,本宫奉皇上旨意协理六宫,有些事情自然要替皇家考虑,秉公执法,妹妹与本宫不要生了龃龉才是。”
陆媛忙道:“娘娘言重了,嫔妾佩服娘娘公正严明还来不及呢。”
荣妃笑道:“既如此,本宫今天带了一件东西来送给妹妹以示亲和,妹妹一定要手下!”
说着命流苏呈上凤髓香,亲自递给陆媛,道:“此凤髓香是三年前西域进贡,只此一盒,本宫珍藏于宫中,请妹妹笑纳。”
陆媛忙推辞道:“这是娘娘珍爱的东西,嫔妾怎能夺人所爱。”
荣妃执意相送,道:“妹妹若是不受,那就是嫌弃,亦或是对本宫不满吧。”陆媛闻听此言,只得收下,又叙谈了些闲话。
荣妃走后,陆媛叫了茗清过来,吩咐道:“你去太医院请一位叫江榕的太医到玉润堂来,就说给我把平安脉。”
铭清点头去了。
陆媛对碧落道:“江太医是我哥哥的同窗,几年前进了太医院,这香我不放心,须得请他来瞧瞧。”
碧落点头道:“小主思虑的是。”
不多时,江榕太医背着药箱,跟在茗清后面来到玉润堂。江太医二十多岁,眉似刀锋,目光清朗。
按照规矩行了礼,陆媛将江太医请上座,笑道:“媛媛在家里的时候就常听大哥哥说起过江太医,才二十岁就进了太医院,年轻有为。入宫后一直想见见,怎奈没有得着机会。”
江榕笑道:“颖贵人过奖。我们做太医的还是不见面才是最好的,说明小主身体安康。”
陆媛托起那匣凤髓香,道:“今天请江太医过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一匣香有没有不妥之处。”
江榕接过匣子,打开匣该,轻轻闻了一会,道:“微臣恳请颖贵人准许我将此香带回去研究一下,三日之后给您答案。”
陆媛道:“江太医请便。”
送走了江榕,陆媛坐到书案前,取出一本《三十六计》翻开来看,但是心绪纷杂,哪里看的进去,只怔怔的盯着书页发呆。
碧落见她久久没有翻一页书,便倒了一杯热茶来,道:“小主不要忧心,纵然局势复杂,我们多加谨慎罢了。”
陆媛放下书卷,叹口气道:“只怕是防不胜防。”
三日后的早上,江榕如约来到玉润堂,他将那匣香轻轻放在桌上,面色稍有凝重,道:“此香小主还是不要用了,交与微臣销毁吧。”
陆媛追问:“江太医请直说,此香有何不妥?”
江榕道:“这香里加了不好的东西进去。”
陆媛问道:“可是麝香?”她深知后宫中女子为争宠多用麝香来使他人滑胎或者不孕。
江榕道:“不是麝香,可是比麝香毒辣。这里面加了一味蛇曼草,此草香味幽微,不易觉察。虽不是什么毒药,但是若日日用着闻的多了,先是会深思倦怠,嗜睡,不出三个月便会神智失常,形同痴呆。”
陆媛一震,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碧落忙上前拾去了碎片。陆媛心中又惊又恨,冷笑道:“果真狠毒。我与她不过同是嫔妃,互不干涉,她为何要如此置我于死地!”
江榕虽不知陆媛口中的“她”是指何人,但是面色平静,仿佛司空见惯,道:“所性小主谨慎,未曾使用。”
陆媛低头一想,抬起头说:“如何可以让人闻上三天便神志不清?”
江榕道:“只要将那蛇曼草的剂量多加两倍即可。”
陆媛又问:“可有解药?”
江榕道:“解药微臣倒是有。”复又正色道:“小主切不可以身犯险,万一伤了身体是后悔莫及的。”
陆媛望着江榕的眼镜,动容道:“媛媛自入后宫以来,谨小慎微,与人为善,但是却屡遭暗算,差点丢了性命。如今也想明白了,一味隐忍只会让那些有心加害我的人更加猖狂,不得不反击自保。媛媛相信江大人医术高超,定会使我安然无恙。还请大人相助。”
江榕低下头,沉沉道:“当年我与你大哥哥同在书堂读书,情同手足,如今他被流放他乡,我毫无办法相救。他的亲妹妹,我是一定要保护的。”
陆媛深深一福礼,道:“那就多谢江大人了。”
江榕收起桌上的香匣,低声道:“今日午后我让人把这东西再送过来。”说着,退出去走了。
碧落在一旁担忧地说:“小主如此兵行险招,奴婢担心的很。”
陆媛打开那本《三十六计》,摊在膝上道:“人不自害,必受其真;假真真假,间以得行。这就叫做苦肉计。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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