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曹总管住的那三间抱厦这一阵子突然热闹起来,常常有宫女或者仆妇前来卑躬屈膝地问安奉承或是孝敬点东西,他不免十分纳罕。
身边的小桂子提醒道:“师傅,静翕宫的茗清出嫁了,宫女中出了缺,颖嫔娘娘又是一向在皇上面前得脸的,奴才猜着他们定是在想这桩巧宗儿。”
曹总管听了,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你说的对,那些个仆妇家里都是有女儿的。”因此便安下心来,只管迁延着,专等那些人把东西送足了,才冷眼慢慢地挑选。
这日,曹总管刚刚吃了晌饭,正站在门口上剔牙,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怯生生地走过来,行了一个礼,盈盈道:“曹总管安好。奴婢听说静翕宫要添一名宫女,想请公公屈尊看一下奴婢合适不合适。”
曹总管眼皮子往下一瞧,见那丫头长得眉目清秀,身姿窈窕,颇有几分姿色,徐徐问道:“叫什么名儿?在哪当差呀?”
那丫头连忙道:“奴婢叫若兮,现在在织局当差。”
曹总管抬眼望天,傲慢道:“长得倒是挺清秀,只不过…”
若兮看四下无人,凑上前去,悄悄道:“曹总管,您若是把我荐了去,奴婢这里有点心意…”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方手帕,打开来,里面是一只翠绿通透的碧玉烟斗,柄上还镶着金箔,一看就是不俗之物。
若兮见曹总管看直了眼,便将那烟斗塞到他手里,道:“这是奴婢家里祖传的,请公公收下,帮奴婢疏通一下吧。”
曹总管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眉开眼笑,道:“你这小丫头还挺伶俐,那我就试试吧。”若兮千恩万谢地走了。
三天之后,若兮就被曹总管荐到了静翕宫顶缺,因是初来乍到,只被安排了一些杂活。
一日,陆媛打娴贵妃那里小坐回来,经过小厨房的时候,见采屏正在大声训斥一个丫头,那丫头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看着楚楚可怜。
陆媛看不过,走过去正色对采屏道:“我平日里总是要你们宽以待人,你只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你们都是抛家进宫来的,要和睦相处,我平时也是这样对你的吗?”
陆媛平时从来没有对下面人如此疾言厉色地说过话,采屏知道她真动了气,忙跪地道:“是奴婢不好,一时忘了主子平日的教导,请主子恕罪。”
陆媛让她起来,不再说什么,她看了看那个挨训的丫头,觉得面生,便问道:“你是新来的么?”
那丫头屈膝福了一礼,脆生生道:“奴婢叫若兮,是前几日曹总管刚刚安排过来伺候主子的。”
“若兮?”陆媛重复道:“美人若兮,顾盼流离。红尘不往,深乡自居。名字起的不错,长得也不错,当得起这个名字。你出自书香人家?”
若兮道:“奴婢自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十一岁就进宫当差了。”
陆媛见她两眼含泪,楚楚可怜,不觉动了恻隐之心:“以后你不用干这些杂活了,就跟在我身边吧。”
若兮赶忙跪下谢恩,采屏站在旁边,脸上笑着,心里却酸溜溜的。
若兮很伶俐,也很勤谨,端茶奉水,梳妆打扮,样样学的很快。
陆媛让碧落从小库房里拿出好几批料子来,给静翕宫上上下下的婢女做了衣裳,还独独给若兮多做了两身。
这一日,顺嫔过来了,二人在偏殿坐着品茶说话。
顺嫔见静翕宫的婢女们皆穿着时新的衣裳,便笑道:“你对这些伺候的人也忒好了,看她们的穿着打扮都比得上小门户的小姐了。”
陆媛笑道:“姐姐对映琴知画她们不也很好吗,我总想着她们大多都是贫寒人家的女儿,小小年纪抛父别母地来到这深宫之中,做侍候人的活,甚是可怜,我理应对她们好些才是。”
顺嫔微笑着,低声道:“纵然她们都是可怜的,也应宽严相济的好,我看那新来的丫头眼角眉稍透着几分精明,可不像是一般的丫头。”
陆媛笑道:“姐姐多心了吧,若兮是个孤儿,打小父母双亡,身世凄惨。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些日子了,很是勤快,人也乖巧。”
顺嫔抿了一口茶,道:“但愿是我多心,只是已经出过茗清的事情了,还是多防备着点好。良嫔那里,你打算怎么着?”
陆媛思忖道:“她一定明白我们已经知道了她的底细,只不过面子上我们并没有撕破脸,只是这样周旋着罢了。那时,太后病重,她自告奋勇跟去汤泉行宫侍疾,孝心可嘉,不想如今…真是辜负了太后对她的一片心意。”
顺嫔放下杯盏,似笑非笑,道:“若不是那样,又怎能让我们对她完全没有戒心呢。”
陆媛站起身,缓缓走至月洞窗前,逗那架上的红嘴鹦鹉,道:“我怎么也想不到良嫔会投靠皇后,与我为敌,果真是人心叵测,若是太后知道自己曾经信任的身边人倒戈,不知道要怎样伤心呢。所以,现在我只能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顺嫔亦道:“比起荣妃和舒嫔,良嫔的心思更加缜密,行事也更加周全,隐藏得很深,轻易不露马脚,我们要当心防她。”
陆媛默默点一点头,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方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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