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撵到了离静翕宫几丈远的地方,若兮让抬撵的侍卫停住脚步,自己从撵上下来,道了谢,走进静翕宫去了,侍卫抬着空撵回去复命去了。
若兮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的屋子,不多一会儿,采屏走了进来,她脸上神情复杂,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愤慨,她盯住若兮,冷嘲热讽道:“我早就看出你是个狐媚子了,偏生主子心肠仁慈,对你那么好,不想你这么阴险,快说,你使了什么妖术去勾引皇上的?”
若兮只不言语,默默地换下湿衣服,在镜子前重新蓖了头发,甩下采屏,走到正室去服侍陆媛。
陆媛正在用小银匙搅着一小碗雪蛤莲子粥,见她进来,催促道:“皇上派来的太医已经在偏殿等候了,你快去吧。”
若兮低头轻轻答了个“是”,便转身往偏殿走去,陆媛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碧落走上前来,道:“顺嫔娘娘也许提点的对,若兮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丫头,据奴婢所知,她是极通水性的,今日失足溺水之事实属蹊跷,主子也要有所防备才是。”
陆媛淡淡道:“她若是真有打算,又岂是我能防得住的。这莲子太苦,端下去罢。”
陆媛缓缓起身,踱至月洞窗前,给那鹦哥添加食水,逗弄了一番,将自己素日喜欢的诗句教给那鹦哥。
逗完鹦哥,又从书格中取出一本书,翻开来摊在膝上看着,心绪终归有些不宁,书上的字难以看得进去,不觉轻轻叹一口气,合上书页,只望着桌子上那汝窑的瓷瓶出神,右手不知不觉抚上小腹,近来她已经感觉到了胎动。也许是有了这个孩子,她在乎的东西便多了,他的感情,他身边的女子,都变成了缠绕在她心上的杂丝,剪不断,理还乱。
帝王的爱情是属于整个后宫的,自己又怎能奢望独承?她自嘲地摇摇头,不再去胡思乱想,随手拿起笸箩里那件未完工的婴儿肚兜细细绣起来,朱红的锦绸,榴生百子的喜庆图案,是她对腹中的孩子深深的爱意。
承明殿里,予临正在批阅奏章,殿内悄然无声,李忠站在大殿门口垂首听命,远远地见一个长得极俊俏的婢女走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小巧的食盒。
她走上前朝着李忠盈盈一拜,声音悦耳如铃:“李公公,奴婢若兮,是静翕宫伺候颖嫔娘娘的,我们主子让奴婢来给皇上送一盏刚做的杏仁茶,麻烦公公给通传一下。”
李忠见她是颖嫔派来的,不敢怠慢,忙进去通报,不过一会功夫,便出来请了若兮进去。
若兮从从容容地走进殿里,跪在殿前向予临行大礼。予临抬头,只见她梳着坠鸦双髻,髻上攒着几朵精巧的绒花,一袭桃红色宫装,越发衬得她娇俏可人,美目流盼,巧笑倩兮,笑着问道:“颖嫔派你送了什么来?”
若兮屈膝拜了一拜,脆生生道:“并不是颖嫔娘娘派奴婢来的,是奴婢打了主子的幌子,还请皇上恕罪。”
“哦?”予临奇怪道:“那是谁派你来的?”
若兮道:“皇上不记得了吗,几日前您在清芙蕖救了一个落水的女子,就是奴婢。”
予临恍然记起,朗声道:“是了,朕记起来了,你是叫…”
若兮连忙道:“奴婢名叫若兮。”
“若兮?”予临点头道:“好名字。美人若兮,顾盼流离。”
若兮从容接道:红尘不往,深乡自居。结草为伴,撷红彩妆。”
予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意外:“你读过书?”
若兮垂首道:“奴婢生自盐商世家,从小爹爹便请了老师教奴婢读书识字,只是后来家道中落,门庭破败,走投无路才被送到宫中为婢。”说着,眼角闪出泪光。
予临听罢,大为怜惜,叹道:“原来你本是大家闺秀,怪不得朕觉得你与众不同。”
若兮抬头,迎着予临的目光,泪眼含笑道:“若兮感念皇上救命之恩,今日特意做了这杏仁茶,打着颖嫔娘娘的幌子,为着就是能够见到皇上一面,亲自道谢。”
予临笑道:“能知恩图报,说明你人品甚好,更何况又饱读诗书,做一个小小的奴婢太可惜了。你可愿在朕的身边伺候?”
若兮感激道:“皇上瞧得上若兮,是若兮天大的福气,若兮愿意。”
予临大悦,即刻写了旨意,将李忠唤进殿里,让他去各宫传达。若兮被封为常在,封号丽,且当晚便被留在春元殿侍寝。
圣旨传到静翕宫的时候,陆媛正在与顺嫔对弈,乍一听闻,默默无语,手中举着棋子良久没有落下。
顺嫔冷笑道:“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我早就觉得这丫头不妥,也提醒过妹妹,终究是没有防住。”
陆媛脸上淡薄如浮云,掷了棋子,无心把玩着裙上打着同心结的丝绦,道:“我何曾防过她,她若有心,又怎能防得住。”
顺嫔点头道:“这话倒是真的,,古来男子之情,不过是‘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而已,何况是一国之君呢?”
陆媛微微一笑,道:“先帝钟爱太后姨母是众人皆知的,还不是有三宫六院诸位太妃,君心无定更胜寻常男子,要看得开才好,否则只会身受其苦。”
顺嫔苦涩一笑:“我是早已看透的人了,你能明白便好。”
陆媛忽而轻松道:“我最近总是多愁善感,许是怀孕的缘故,让姐姐见笑了。姐姐,你来瞧瞧我给腹中的孩子绣的这肚兜可好?”
顺嫔轻轻托起那柔软的肚兜,细细看着,笑道:“绣得很是精巧,这石榴简直栩栩如生,妹妹的手艺越发好了。我也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做了几件,只是相比起来针线就差得远了,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陆媛笑嗔道:“姐姐又说这见外的话,姐姐做的东西,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妹妹先替这孩儿多谢姐姐了。”二人谈笑如常。
次日,在到坤仪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皇后因着照料小皇子起食,暂未到来,众人在偏殿里候着。
良嫔先发制人道:“昨日圣旨传到嫔妾宫里,嫔妾真是意外呢,一个小小宫女一下子就越级封为了常在,当真是奇谈呢,看来颖嫔进献的人当真是可皇上的心呢?”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陆媛。荣妃轻蔑道:“自己怀了身孕不能侍寝,就弄了自己的侍女来媚惑皇上,当真是下三滥的手段。”
陆媛只是不语,神色如常。娴贵妃忍不住替她辩解:“此事颖嫔事先并不知情,大家不要误会颖嫔妹妹。”
卫答应尖锐道:“颖嫔娘娘即便事先并不知情,但也是养虎遗患之人。”
怡嫔大声道:“卫答应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凭你也能指责颖嫔姐姐吗?”
众人正在争论,皇后适时来了,制止众人,严肃道:“颖嫔正怀着身孕,休得对她针锋相对。这事本宫作证,人确实不是颖嫔送到皇上那里的。”
玉贵人小声道:“一个小小的丫头,也能爬上枝头变凤凰,竟然一下子被封为常在,况且昨夜侍了寝,今日竟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当真是傲慢无礼!”
“玉贵人!”皇后危言道:“不得再喋喋不休,既然她已成了嫔妃,就不要再拿婢女的身份来揭短,使她难堪,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大家同为妃嫔,要和睦相处才对。本宫还要照顾皇子,都散了吧。”
从坤仪宫出来,良嫔故意放缓步子,落在众人后面,走到安翎月的身边,悄悄道:“本宫看妹妹素与颖嫔亲厚,怎得她不向皇上举荐妹妹,让皇上亲近于你,反而提携一个婢女,难道以妹妹与颖嫔的交情,还不如一个婢女吗?”说着,将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拍,自顾去了。
安翎月脸上一阵苍白,现在那里默然了良久,心里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终于轻轻叹一口气,垂首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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