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桩总算稳住了情绪,含泪点了点头,却又听他说道,“那好,即刻起,你不许胡思乱想,把饭吃完,然后好好睡一觉!记住,方才那番话,日后可千万别再叫我听见,你家相公也不经这番吓唬。”
他的话颇有逗趣,贺桩忍不住破涕为笑,但到了夜里,她就病了。
先是梦里浑浑噩噩地说胡话,“你快走……相公救我……爹,娘,别丢下我……”断断续续地听不真切,樊络只觉她吓坏了,惊魂未定,抹掉她腮边的泪水,才知她小脸烫红,浑身瑟缩。
到了下半夜越发折腾,吐了又吐,几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男人心急如焚,但担心方家人还有后手,不敢放她一人在家,自己去寻大夫。
只好出去拾了一桶落雪回来,一次又一次的替她降温,整夜不敢合眼。
等窗外天色渐明,他才等到回镇的人,托他捎话给贺家,烦请岳母大人来一遭。
梁氏急慌慌地赶来,见院子内乱得不成样子,地面还有冻冰的血块,脸色大变,来到卧房。
见榻上的女儿一头乌亮的长发散在枕间,还有不少碎发黏在脸庞,一张瓜子脸没有丝毫血色,身上裹着被褥,只露出细嫩的手指,模样不知有多可怜。
梁氏登时眼泪就上来了。
男人熬了小米粥,端进来时见岳母无声饮泣,一边给贺桩喂粥,一边将昨夜之事说了个大概。
梁氏听完,恨得咬牙,“方家简直仗势欺人,活该挨揍!”
方家如何,男人已是顾不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桩儿快些好起来,只道,“桩儿这阵子嗜睡贪食,眼下又烧得厉害,不宜奔波,劳烦岳母大人代小婿照顾一二,小婿这就进城去请郎中。”
梁氏到底经验丰富,一听“嗜睡贪食”,一下便想到怀贺硕那会儿,“桩儿莫不是有了身孕吧?”
男人瞧着贺桩巴掌大的小脸,眉头尽是化不开的愁绪,“十有七八,还是请大夫来瞧过才心安。锅里炖了野兔肉,若是桩儿醒来,还请岳母喂她喝些汤。”
梁氏方才还暗道女儿粗心,有了身孕还不自知,但见女婿这般用心,总算放下心来,
“不必去城里,这镇里就有位老中医,就在咱家隔壁的杨老丈,你岳父腿折也是他接的骨。不过近些年杨老丈颐养天年,不大愿意出诊,你怕是请不来。我回去叫你岳父去请。”
“那就劳烦岳母再走一趟了。”男人守在一旁,贺桩喝了几口米汤,却是怎么也吞不下了。
只见她的身子动了动,仍昏睡着,不知怎的,眼泪忽然溢出眼眶,声音轻如蚊蝇,“爹,别走——”
梁氏听得心惊肉跳,只道,“这孩子打小便是如此,一病就爱说胡话。”
男人不可置否,握着她轻软的手,并没有开口,心里越发笃定这一家子隐瞒了一些什么。
贺炜到底是一介秀才,这些年教乡亲们识字算账,也不图什么钱,在清河镇还是有些名望的,且他折了腿还亲自登门拜访杨老丈,这点面子杨老丈还是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