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已逝，不必再提。
这是千叶风回一直以来的想法，自从被天阙放逐后，他始终恪守底线，基本不再过问开云诸事，上一次出手还是50多年前的和宁战役。
一场不得不出手的关键战役。
法天象地震动和宁，前线战士满嘴抱怨，操盘棋手沉默无声。
无论是结社还是旧党，全都默契地当没看见。
有关记录被全部删除。
此后开云帝国再也没有发生过灭国级战争，千叶风回也就没再干预过国家大势，只是偶尔偷偷溜回去四处走走、到处看看。
连收弟子都不会挑开云世家、门阀子弟，而是一边溜达一边找没人要的孩子，带回去亲自抚养，最近就捡了三个开云血裔。
远东实验室中的虞诗妃，大概是江州人，具体家庭情况已经无法考证。
合众国平民窟中的陈墨白，祖上是来合众国修铁路的劳工，捡到孩子时他还很小，陈母已经病死在家中尸体散发着腐味。
得亏他是天选君王，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否则早就投胎，一代君王死于饥饿。
当时只觉得这孩子很坚韧，谁知道开出一个大盲盒，长大后一测血统，居然是雷电序列的尘世君王。
陈墨白入学时，可是羡慕坏了一众老教授，但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谁让这位君王是人家千叶教授自己捡回家，并托人养大的呢？
校长没少拿这件事来痛批学院里不思进取的教授，你们怎么就不能出去走走，天天等着学院来分配学生。
出去走一走，没准下一个君王教授就是你呢？不要问学院能给你带来什么，要想想自己能给学院带来什么。
大家很眼热，大家很兴奋！
但这种事老教授们也只能想想，都是家大业大、子孙满堂的人，有时间肯定陪陪家人，教育教育子侄，谁和这老光棍似的，满世界瞎溜达。
和那位暴风龙王一个样子！
好巧不巧，下一位令人羡慕到眼睛发红的学生，偏偏还就是那位暴风龙王的儿子——苏牧。
这不是随手捡来的，而是刻意寻找，结果开出整个序列历史以来最大的惊喜——执掌全序列的不世君王。
大争之世，妖孽辈出。
老教授们终于坐不住，纷纷跑出去找徒弟，遇到好苗子就说：你与我学院有缘。
再一问，发现人家已经有老师。
悲痛之下不少老教授开始往鸟不拉屎、人迹罕至的地方跑，去那些尚未被开发的优质良田，结果好苗子没找到几个，巨兽倒撞见不少。
更有甚者，在南域东区雨林里，撞见一位漂亮的可爱小萝莉。
开口便是：你与我学院有缘，可否拜我为师，为师带你去圣光·卡塞尔修行。
气得小萝莉当场碎裂，冒着黑气，将不知死活的老教授一顿狂扁，然后气呼呼地把人丢进校长办公室。
听着校长的吐槽，千叶风回只能笑笑。
天下事就是这样，功利地去寻、去求，反而得不到。
许多天大的机缘，都是日行一善、日积月累的奖励，是当初种下树苗的硕果。
本以为事情会这样平静持续下去，自己顶着君王教授的头衔，在异国他乡光荣逝去。
谁知道这个小徒弟沾染的因果太大，兜兜转转之下，不仅又牵扯回开云，甚至牵扯到了天阙中那位放逐自己的神明。
当年砍得不仅是明皇狗头，顺带也打了天阙的脸。
天命五圣在理论上只能由天阙惩罚，更何况还是五圣之首的帝圣明皇。
不过……
天阙的态度很是暧昧，祂重创自己，放逐自己，却没有斩去白虎天命，哪怕自己偷偷回到开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
对自己教育苏牧一事暗中推波助澜，后来更是主动联系，一起培养这位不世君王，未来人神。
合力培养之下，孩子终于走到帝国权力中心的位次，与白玉京中的当代明皇发生间接碰撞，正面交锋那是早晚的事。
千叶风回算算时日，自己大概也没多少年可活，如果弟子不愿意，他可以代劳再次弑君，背着骂名离开尘世。
终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千叶风回吃着烤猪肘，说：“你们好像有很多疑问？”
学生们连连点头。
他不在意地说：“一个个问，从最小的开始，小橘你先问。”
“老师！”
橘桜雪站起身。
“坐。”
千叶风回态度温和，说：“不必拘束。”
“是。”
橘桜雪坐回位置，问：“紫血之下，真的可以斩杀君王吗？当然，老师我不是在质疑你的实力，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更何况那位老皇帝，还是第一序列君王。”
其余人也是连连点头，大家都是这个疑问。君王毕竟是君王，怎么会被王嗣斩杀？
这不符合规则，除非用了手段。
“大家都是这个疑问？”
“嗯嗯嗯！”
千叶风回回想着过去，那是1945年的事，那场席卷世界的恐怖战争终于结束，许多人恐怕至死也不知道战争真正的发起者是谁。
他也不清楚，却窥见其中惊鸿一影。
“答案很简单——”
“当时的老明皇已经疯了。”
“具体原因不知，对于第一序列而言一颗清晰的头脑十分重要。就像智慧序列陷入癫狂，不用劳驾别人动手，他自己就能杀了自己。”
“我也算是胜之不武。”
学生们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觉得这是老师在谦虚，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当然不止如此……”
千叶风回继续回忆着那场恐怖的战斗，说实在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以王嗣血统向第一序列的尘世君王拔剑。
“真实原因，我也并不清楚，只记得当时在使用‘绝地天通’时，自己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身体里有无数力量。”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力量，以前没见过后来也不曾拥有。”
陈墨白明明情绪激动，语气却有些平淡地问：“老师，大战可有记录？文字记录也行。我想找来学习一下。”
“没。”
夏沫摇摇头，说：“据我所知，没有。”
千叶风回点头，说：“嗯，的确没有，那场战斗只有我和老皇帝两人，开云没有别的君王，其余人连战场都无法靠近。”
“仙圣姐姐也不行吗？”苏牧问。
在他的印象中那位仙鹤姐姐也是超乎寻常的强。
千叶风回眉毛一挑：“那就得你自己去问问，我的意思是，你还不如直接问那位，或许只有祂知道完整全貌。”
作为弑君的主角，他自己其实也想找回真相，而不是回忆着那支离破碎的片段。
谁？
其余人都看向苏牧。
“好。”
苏牧点头，他在意的不是弑君的过去，而是抹杀第一序列君王的神秘力量，强者身上总是带着特殊故事。
看着困惑的同门，他只是说了句：“一位家中长辈，智慧序列的大能，或许智慧序列可以窥探一二真相。”
这样啊。
大家也没再追问，都听出了托辞，既然小师弟不想说，应该还不是时候。
“老师。”
面对千叶风回的表态，苏牧心头一热。
弑君的恶名自古以来就没几个人敢去承担，在新时代下长大的自己尚且有所顾虑。
在旧时代君君臣臣教育下长大的老师，怕是有着更大压力。
或许未来的某天，当君主帝制彻底消失在开云，当帝国历史一去不返，当旧有的腐朽思想被砸碎，新生开云共和国下的孩子人人拥有“弑君”的勇气。
“您放心，徒儿明白，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担起自己的责任。权力和义务从来都是统一，我享受了天大的好处，加冕不世君王，自然就有君王的觉悟。”
“李世民杀兄囚父，后人仍然将他视为天主明君。相反，司马家族当街弑君，倾洛河之水也无法洗清篡逆恶名。”
“无它，司马家的晋朝太菜！”
苏牧表现的极为平静，仿佛已经做好面对最恶的结局。
“嗯。”
千叶风回满意地点点头，说：“你能想明白其中道理，那便是最好不过。但我想这件事……你一人不能独断，需要和‘幕僚’团队好好商议。”
老师担心的不仅仅是学生背上弑君恶名，万古唾弃，倾江水也无法洗清。更是担心他的决断不符合天阙，甚至是其余几神的运筹。
在这位信息不全的剑圣看来，那几位不知真实目的的神明，无疑是学生此时最大的倚仗。
未来的列神战争，自己已经没有主战的资格，只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师徒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在师门其余人的蒙圈中结束心照不宣的对话，全场唯二明白的，也只有黎明神国中的信徒。
“师兄。”
聊完开云的时，苏牧将目光看向弗德里，问：“索伦家族的军队在更新装备吗？”
“当然。”
师兄狐疑地问：“师弟想买？都是一些老旧货色，如果真要打起来，怕是……派不上大用处。”
“这不打紧。”
苏牧摇摇头，说：“一旦开启战争你们自己都打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管中庭事宜，开云接下来的对手可不是北境列强……”
说到这，他喝了口酒，把目光瞥视到小师妹身上。
“啊？”
“我，我吗？”
橘桜雪一呆，连忙摇手，说：“师兄你是了解我的，我可没有这个心思，并且敢保证橘氏也没这个心思。至于玉，咳咳，皇帝哥哥……他会审时度势的。”
师妹心中藏着小心思。
她最希望的当然是自己睡了师兄，生一个可爱的混血小宝宝。
嗯？开云-朝鹤的血统能算是混血吗？啊，这不重要啦。
其次是，玉子姐姐睡了师兄，那可真是——双喜临门！
师兄那边反旗一举，奉天靖难、登基皇位，姐姐和师兄的孩子就是双皇位的继承者，到时候找个机会将两大帝国一并，顺势吞了和宁长岛。
中庭大陆立即就会诞生一个超级巨无霸帝国，要资源有资源，要技术有技术，要资本有资本，简直是完美剧本。
可惜——
橘桜雪偷偷看向夏沫，这位姐姐实在太优秀，这样的剧本怕是实现不了。
听到小师妹的表态，苏牧又看向白皇帝子嗣，大三师兄阿列克谢。
“哈？”
“咋又整到我这里来了？”
阿列克谢也连忙表态：“师弟你是了解我的，我在帝国没什么实权，如果边境局势升级我肯定会劝解皇祖母。”
“维恒帝国已经没了雄心，大家也就只想卖一卖石油、天然气，对了，开云需要天然气吗？回头师兄给你拉群，咱们谈一个大单子！”
石油、天然气这谁不需要？只要想发展工业，这两样就是必备的。
“你看。”
苏牧又重新看向弗德里，说：“朝鹤、维恒已经表明态度，中庭剩下的几个国家都是杂鱼，深闍帝国别看面积大，实际就是一个大粪坑……”
坏东西！
哼。
耳边忽然出现幻听，苏牧仿佛又听到了孔雀小公主的娇嗔。
“当然，也不全是粪坑，深闍还是有能人的，只是他们的精英集团没有报国之心，全都争着抢着移民合众国。”
“占领合众国的这件事上，他们倒是显得格外团结。一位精英夺了部门主管，这个部门马上全盘深闍化。”
“怕是用不了十几年，合众国的中高层岗位就要大部落进深闍精英贵族的口袋。”
“朝鹤、维恒、深闍三大区域大国往外一除，开云在中庭也就没了对手，我要的武器能够平息内乱即可。”
更好的东西，你们肯定不会卖，说了也白说。
不如早点开始仿制，顺势开启自己的军工产业，最好能趁着北境下一轮大战两边卖武器。
弗德里听了师弟的话，细细思考也是颇为上心，能把用不上的“垃圾”卖出去回笼资金，投入新式装备的研发与列装自然是上上策。
只是……
他问：“禁令怎么办？”
“这叫事吗？”
苏牧不屑一笑。
我买了潘蒂娅的装备，这禁令不也连个屁都没放？
如今的局面只要自己不是大张旗鼓，不是以国家的名义购买，大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的。
君王买“亿”点枪防身怎么了？
“师弟不才，空间序列越用越熟练，偷偷运武器这种事还是手拿把掐。关键是，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的时候……”
路易莎露出不解：“有求于？”
苏牧微微一笑，打响弹指，念出尊号：“耶梦加得！”
“校长希望我去因铎大区，斩杀尘世之蟒：耶梦加得，这一趟北境之行不能白去，顺道也得带一些‘土特产’回家。”
路易莎眼睛一亮，这么一听这武器贩卖，根本就是毫无风险。旧党有求于师弟，就算被发现到时候也肯定缄默不言。
当即询问：“师弟，伊比利亚帝国也有武器。师姐做主，便宜卖你！”
“嘿！”
弗德里一听，当即就不干了，叫嚷着：“师妹，先来后到，先来后到，怎么就内卷上了！这事师兄可不能让着你啊。”
“哈哈哈……”
大家笑着，再次共同举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