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原回来时，天色已经暗淡了。
霍砚尘的房间里没有光亮。
他推门进去，就见霍砚尘坐在阴影中。
霍砚尘像是没听见动静，也没见到凌原进来一般。
凌原是霍砚尘的贴身护卫，霍砚尘在清泉宫中与苏清妍云雨时，他都在门外的大树上守着。
两位主子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他都一清二楚。
此时，他看见沉在阴影中的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属下已经将太后娘娘送回清泉宫。”
换做是他，对心上人做了这么多错事，他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直到听见苏清妍的名字，霍砚尘才缓缓抬了抬头，“她……”
他想问苏清妍有没有说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吞下去了。
她怕是恨不得自己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与他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了，又怎么会对凌原说什么。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没有接下去的话，凌原竟然接住了。
“太后娘娘说，后日南景的使臣进京，皇上年幼，这诸多事宜还需王爷多费心。”
霍砚尘原本阴暗得看不见丝毫光亮的眸子，在这一刻，像是绽放了一缕天光。
“她……她当真这么说？”
凌原见不得自家主子这般颓废，犹豫了一会儿，才上前，说了些自认为逾矩的话。
“主子，属下认为，太后娘娘似乎并没有与王爷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
不然，今日他送苏清妍回宫之后，苏清妍也不必专门与他说那样一句话，这不就是在给霍砚尘机会嘛。
“主子若是还想与太后娘娘和好，可不能这样在府上颓废着。”
太后娘娘不会出宫，更不会来王府，他家主子再怎么颓废，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太后娘娘也看不见，更不会心疼。
倒不如王爷主动到太后娘娘跟前去晃悠。
“我……”霍砚尘犹豫了一瞬，“你的意思是，本王应该进宫？”
凌原愣了一瞬。
这个？
他也没有经验啊，“要不，王爷等凌野回来了问问？计世子也快回来了。”
这两个是有感情经历的，他不行啊，他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霍砚尘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凌原一眼，见着姑娘就会脸红的人，方才叭叭叭叭与他说那么多做什么？
有什么参考价值吗？
凌原退下去了。
只是心里觉得，自己的好心算是喂了狗，主子一点都不领情，还嘲笑他没有姑娘要。
主子从前倒是有姑娘要，那他现在不是给作没了吗！
霍砚尘到底还是入宫了。
次日中午时分，到的清泉宫。
苏清妍倒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早。
她还以为，依照霍砚尘的性子，会逃避好些日子了。
不过，或许也有做天她给送了台阶的原因吧。
霍砚尘也难得又一次，不是空手来的。
昨日在街上，凡是苏清妍看了一眼的，他都给买回来了，就摆在桌子上。
“王爷心情不错？”苏清妍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淡笑。
霍砚尘从前便不喜欢她那程式化一样的笑容，如今再看，更是心酸不已。
“妍儿，”霍砚尘手足无措地站在苏清妍对面，“你说得对，我自尊又自大，我误会了你，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补偿你的。”
烈日炎炎，即便这殿内放了冰，也还是憋闷得紧。
苏清妍漫不经心地摇着团扇，是不是瞥霍砚尘一眼，听到霍砚尘道歉的花，苏清妍手上的团扇在摆在桌上的那堆东西上轻轻点了一下，“所以，这些东西是来赔礼道歉的？”
“不，不是！”霍砚尘慌忙摇头，“只是看你喜欢，便想着买来送你。”
这区区一点东西，哪里就称得上是赔礼道歉了？
他做了那么多对不住苏清妍的事情，便是要他的命，都是他应该拱手送上的。
苏清妍垂下头，这是她早就算好的结果。
从陈小花进京，到陈小花出现在霍砚尘面前，将所有真相摆在霍砚尘面前。
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清妍算好的，包括现在霍砚尘的反应。
“王爷若是没有旁的事，便去南书房吧，明日大军回京，南景使臣也一并到了，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皇上年幼，离不开王爷的辅佐。”
霍砚尘眼底透着些许受伤，随后又觉得自己被怎样对待都是应该的。
“妍儿，你不想见我吗？”
从始至终，苏清妍好像都没有正眼瞧过他。
苏清妍诧异地抬头，“王爷怎么会这么想？”
她抬手，随意揉了下后脑勺，那处的伤已经开始结痂，现在又疼又痒，让她忍不住想要挠。
而她的动作，也恰巧让霍砚尘再说不出多余的一个字。
苏清妍的伤，是他造成的。
“我定会辅佐皇上，做一代明君的。”霍砚尘保证道。
苏清妍“嗯”了一声，“有劳王爷。”
客气！
她太客气了！
好像两人之间的所有过往都烟消云散了一半。
霍砚尘从苏清妍的眼神中，看不到爱，也看不到恨。
仿佛一夜之间，他就从那个与她有诸多纠缠的人，变成了陌生人一般。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霍砚尘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苏清妍原谅他。
只要他们能重归旧日好，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凌野在清泉宫外边等着，见自家主子垂头丧气地出来，就知道他这是失败了。
不过想也知道，霍砚尘之前多混账啊。
苏清妍要是他的姐妹，他怕是要找个黑巷子套上麻袋打霍砚尘一顿，再扔进粪坑里。
当初那么解释，他不相信，如今现实摆在面前，那个人却不愿意继续在原地等他了。
“主子，出宫吗？”凌野问。
霍砚尘并没有错过凌野眼底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
现在想想，他身边这些人，都是劝过他的，但他孤注一掷，谁都不信，只相信了自己的偏见。
“去南书房。”霍砚尘说。
凌野点点头，跟在霍砚尘身后，瞧着主子落寞的背影，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要不，还是下次再说吧，他担心一次知道太多事，霍砚尘会承受不住这个刺激，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