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蕴虽是在与霍砚尘说话，但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苏清妍的脸色。
见苏清妍面上没有丝毫变化，他便忍不住在心底暗骂，。
那些个暗卫都是废物吗？连一点消息都探查不准确。
他就说，北辰又不是他们南景，北辰摄政王与太后怎么可能如此没羞没臊，玩什么叔嫂情致。
慕容格未免太没用，配不上这旋离公主的封号，送了假的城防图，害得南景兵败也就算了，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探听不到，简直是废物，死了也活该！
在慕容蕴恼怒之时，霍砚尘听他竟敢当众辱没苏清妍，便隐隐起了些杀心，“如此，太子倒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
他说的是慕容蕴所说，辱没了白马那话。
霍砚尘脸上还是笑着，甚至比之前笑得更加灿烂了。
可任是谁都能听出来这风轻云淡的笑容背后暗藏的杀机。
慕容蕴也不恼，贬低他就贬低呗，类似的话，他在那些兄弟的耳朵里，听得多了，早就不当回事了。
倒是北辰的君臣，他倒要看看，北辰这万众一心的朝堂支上，谁会心甘情愿领了这驯马师的称号。
若是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倒也值当。
但为了一匹只是长得奇特一点的马匹背上这个名头，日后在诸国之间行走，怕是都要为人耻笑。
文臣便是学过六艺，也不敢冒然驯服一匹不知性情的马。
而武将，都是性子烈的，谁会愿意担上这么个不甚光彩的名声呢？
慕容蕴胸有成竹，届时不管霍砚尘让谁来，他都算是找到了一个突破点。
只肖在此人被嘲笑时，表现出些许诚意来，不怕此人的心不向自己靠拢。
慕容蕴甚至都已经想到日后怎么利用此人攻破北辰城关，想到他一统天下的场景了。
却万万没想到，霍砚尘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这小东西长得怪精致的，本世子来试试，若是成了这马就是本世子的了！”
计不忧作为迎战南景的主将，慕容蕴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但之前见到计不忧，都是一副武将铁骨铮铮的打扮，今日他竟然换上了一身儒衫，手上还摇着碧玉山河图的折扇，瞧着竟像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
“计将军？”慕容蕴有些诧异了。
他算了诸多人，却唯独没算到计不忧。
他以为，霍砚尘与计不忧关系慎笃，他定是不会让计不忧来趟这趟浑水的。
除了计不忧，换成这摘星楼中的任何一个人，他都有把握策反。
可计不忧……
“怎么？本世子能打得你们南景兵将屁滚尿流落荒而逃，难道还驯不服你们南景的畜生？”
计不忧笑着上前，折扇一合，从栏杆的缝隙伸进铁笼子里，强迫抬起白马的头颅，仔细大量了两眼。
“啧啧！”他这两声里，多了些叹息，“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呢，也不过是凡品。”
“来呀，打开笼子，这马本世子要了。”
“且慢！”霍砚尘一句话，拦下了上前开锁的内侍。
他偏头看向霍明熙。
“皇上喜欢这白马？”霍砚尘笑着开口问。
声音不大，但鼓乐声已经停了，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摘星楼宴场。
霍明熙闻言心下有些诧异，与霍砚尘对视一眼，这一年来配合出来的默契，让他一瞬间就明白了霍砚尘的意思。
目光落在那匹被关在铁笼子里的白马上，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喜爱。
“父皇曾说，待朕长大了，会送给朕一匹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神驹。”霍明熙脸上的喜爱还未尽数褪去，就已经无缝衔接上浓浓的失落，声音也低沉下去，“只可惜……”
这话，先帝确实说过，但先帝已经不在了。
霍砚尘低笑一声，“这有何难？”
“哦？”霍明熙抬头。
霍明熙笑道：“臣好歹算是皇上的叔父，又承蒙先帝所托，忝居摄政之位，今日臣便陪皇上取了这白马，也算是替先帝全了爱子之心。”
“计世子。”他笑着唤住计不忧，“这马虽然本事平平，但长相确实奇特，皇上喜欢，便让给皇上吧，回头本王送你十匹更好的。”
计不忧没想到霍砚尘会亲自下场。
苏清妍也没想到。
两人看向霍砚尘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诧异。
但霍砚尘已经站起身，还牵着霍明熙的手，一步步朝着笼子走过去。
计不忧站在笼子边上，想明白了霍砚尘的意图，便拱手说了句俏皮话：“那王爷可得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得了霍砚尘的承诺，计不忧转身，折扇擦过慕容蕴的脸，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原本是刁难，却成全了霍砚尘的忠心和慈爱之心，今日过后，任是谁再说霍砚尘有不臣之心，都没人会相信了。
他可是亲自为霍明熙驯马了，堂堂摄政王，甘愿为了自己的侄子，为了自己的帝王，背上驯马师的名头，如此衷心，天地可鉴啊！
慕容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但，让他没想到的，还在后头。
霍砚尘走到他面前，便没有继续向前了，而是推了推霍明熙的肩膀。
霍明熙并未回头，脚步都没有一瞬间的迟疑，便继续向那笼子走过去。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方才还神采飞扬的白马，见到霍明熙之后，就好像心虚之人见了鬼一般，四条腿都开始打颤。
霍明熙小小的身影在铁笼前站定的那一瞬，白马前腿一软，竟直接跪伏下来。
“吾皇威武！”
虽然不知道霍砚尘是怎么做到的，但计不忧还是第一时间举着折扇高呼。
“吾皇威武！”这么好的机会，朝臣们顷刻间便领会了计不忧的深意，尽管都不明所以，但也都振臂高呼。
霍明熙自己其实也不太明白。
但既然南景的马跪下了，就是他赢了。
苏清妍坐在上头，从始至终脸色都没变一下，直到此时，她满意地笑道：“我儿不愧为天子。”
霍砚尘与苏清妍对视一眼，目光又落在那匹跪伏在地上依旧瑟瑟发抖的白马上，状似无意般，笑道：“南景的马，比南景的人更识时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