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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

荒原上惟余莽莽。

瑶迦的思绪突然被一阵喧嚣打断。

一只鱼人连滚带爬冲进她的帐篷来,失声禀报道:“统帅,南瞻女人戚灵死了。”

瑶迦本就自负于娜迦族嗓音的软糯悦耳,觉得低贱鱼人族讲起话来颇为暗哑,又骤然从奴兵口中又听见这个丧讯,不由得怒目而视,“你吐了什么蠢话出来!”

不等鱼人奴兵回答,瑶迦猛提一口气冲到帐外,可到达现场后发现戚灵浑身毫发无伤,但整个人失去呼吸及心跳,僵如死尸。

据鱼人奴兵们交头接耳诉说,韦游目三人老老实实呆在营地另一端,一直寸步未离。

瑶迦瞪眼怒道:“他们有什么奇怪举动?”

一只眼尖的鱼人回道:“那个上年纪的老头,一只对着星空下跪叩头,我还特意数了数,半天功夫,他足足磕了十个头。”

瑶迦仰脸看了看苍穹。

黎明天幕,如同在海面仰观时一样静谧。

可突然间她胸腔内发出一种空灵的哀嚎。

近似鲸鱼鸣音,古老而幽长。

似乎是在歌唱。

这股声音,传到了韦游目耳朵里,顷刻耳膜欲裂,天旋地转。

那个术士老者急忙手结三角法印,“站到我身后,这是海妖的歌声,听了轻则昏睡,重则丧命。”

韦游目和黑衣护卫赶紧抱住老者的腰道:“死鱼精,鬼哭狼嚎做什么!”

老者以极低声音回道:“娜迦族情绪极为不稳定,极度悲伤或极度快乐都要唱歌。待会儿她若过来问起,我们刚做过的事,一个字也不许吐露。”

瑶迦歌声逐渐休止,营地恢复平静。

她来到了营地另一端,并没有向韦游目等人提出任何问题,然而越是无声,越含杀意。

韦游目嚅嚅喏喏问:“你怎么了?”

瑶迦道:“戚灵,那个许诺帮我的南瞻女人,死了。”

韦游目满意点头道:“这便是天意使然,看来我等大事可成!天予弗取,必有灾殃,瑶迦,你不得不与我携手揽腕了。”

黑水深潭,不断有魂魄浮出水面。

雪琴魄死死挽住那些挣扎的魂魄,同时点数着。

一只、两只、三只……

一共十只,恰好是三魂七魄的数目。

当玄松魂将最后一只带出黑水水面时,觉得四周,仿佛不再那么阴沉昏暗。

微光,不知从何处流淌出来。

照亮心扉、肝胆、血脉……

借着光明,玄松魂和雪琴魄将戚灵三魂七魄拖拽进五脏六腑,此时那些精魂也不再激烈挣扎,平复温顺犹如一群羔羊。

玄松魂道:“数着时辰了吗啊?”

雪琴魄道:“一时慌乱,忘记了!不过外面该是黎明时分。刚才是怎么了?”

玄松魂道:“这算是主人第二次丢魂儿了。”

雪琴魄道:“此事说来蹊跷,人死之前,听觉是最后消失的,你下去那会儿,我恰好听的清清楚楚,有只鱼人说,某个老头朝星空拜了十下,后来咱们主人就呜呼了,我猜这两件事之间,八成是有联系的。”

玄松魂肯定道:“必定是你我所不知的某种咒术!但万幸啊,万幸那老头没多拜两下,不然咱俩也跟着完蛋!假如他拜了十二下整,那不单单是戚灵,咱俩是不是也跟着彻底灰飞烟灭。”

此刻,戚灵肉身的声音再次传来:“……玄松,雪琴。”

玄松魂道:“主人醒了!快睁眼看看,你身在何处。”

戚灵猛然吸入一口气。

气息孱弱,隔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她睁开双眼,周围是无尽黑暗。

什么也看不见。

戚灵又闭上眼睛,像是做了场梦,再次睁开时,发现自己躺在砂石地上,第一缕朝阳正击碎漆黑的破晓,远处是鱼人营地,再后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石楠荒原。

生死一夜。

这是戚灵第一个念头,听着玄松和雪琴诉说,也大致想起发生了什么。

戚灵竭力站起身,虽然感到十分虚弱,但摇摇晃晃几下,就可以开始在荒原上行走。

一步又一步,逐渐远离着鱼人营地。

凭借求生本能,戚灵思索着,面对那可怕的诅咒,定虚空毫无用武之地,瑶迦也无法保全自己,眼下只能辨别方位尽快远离这里。

但无奈的事,依然发生了。

满脸疲倦的鱼人哨兵,意外发现了动静,他们惊讶于抬出去的戚灵尸体,居然诈尸了!

一阵海螺号声回荡于荒原上。

而后整座鱼人营地骚乱起来,戚灵仍活着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瑶迦耳中,这个娜迦女人就保持原来的姿势,并未下达任何指令,而是选择置身事外,冰冷的仿佛一尊雕塑。

反倒是韦游目,又朝灰氅老头责问:“陈长策!那丫头没死啊。”

名叫陈长策的老头也是满脸惊奇,不住的揉着眼角,打了个呵欠,迟愣半天,一语不发。

韦游目道:“瑶迦不许鱼人出营,这是不打算追戚灵了,但是这个丫头,或许偷听见了咱们的计划,她必须死。”

黑衣护卫便从鱼人营地狂奔而出。

对于戚灵,他多多少少有些畏惧,他也不确定戚灵是否还有清微符咒护身,因此追赶的时候,逐渐放慢了脚步,特意保持一段距离。

由于这一带频频有风暴天气,平坦的荒原上,除了偶有几处断崖,剩下的唯余砂石荒草,戚灵几无藏身之处。

黑衣护卫就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像只狡猾的郊狼,只等戚灵走得困乏了,神志松弛反应一慢,介时再出手补上致命一击,就可以拍拍手交差复命。

黑衣护卫得意的盘算着,不紧不慢,耐性子追了许久。

戚灵也清楚背后那人的打算,只是随着长途跋涉,她实在有些疲惫不堪。

天风城的管辖范围,是南瞻诸城中最大的,这里的原野东到汪洋,西到草原群山,需要走上数月之久。

此刻戚灵所处的位置,四周荒无人烟,也根本望不见三关六舖的城郭镇子,偶有些矮小枞树生长,附近也布满无可藏身的荆棘,尽是凄凉之感,戚灵越走越无力。

即便如此,戚灵依然在心中暗道:“谢谢你了,玄松,还有雪琴。”

玄松魂道:“主人客气哦!谢我做什么啊。”

戚灵道:“ 就在不久前,我眼前看到无边黑暗,浑身疲惫,真想要久久睡上一觉。”

玄松魂叹道:“我在救我自己而已。主人,我肯救你,不意味着改变看法,我依然认为,主人试图平息业海波澜,是天底下最蠢的行为。现在你仍能继续前行,应该唏嘘感慨,庆幸自己是四魂八魄之体!求你了,主人,不要再想着做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不过都是徒劳费力而已。”

戚灵道:“我渴望的,总和玉堂城里别家女子不同,她们喜欢荡秋千,我却爱弯弓射箭,她们是藏在家里的闺秀,我却是满街跑的疯丫头,她们相夫教子,我却热衷清微修行。如今我被焚毁灵根,曾经的愿望都将成为遗憾。照海石前,我豁出去了自己,想为这片大地的乡亲故人做些什么,可我能做些什么呢?我追问自己,竟不敢给出回答,直至望见水瑶真人的目光……”

雪琴魄道:“都说南瞻人心,坚如铁,此言不虚。”

玄松魂没有再说什么,戚灵回头看了看,察觉到那个黑衣扈从,由最初懒洋洋的姿态变得烦躁不安,脚步也快了许多。

二人一前一后,相差近百步。

五十步。

二十步。

黑衣护卫彻底按奈不住,默不作声瞪大了暴躁的双眼,观察着戚灵的一举一动。

戚灵抿了抿干渴的嘴角,仍奋力蹬着脚下的砂石地,也望着这些碎石块,一直蔓延至天际。

与此同时,天际扬起一阵尘沙。

像是北地的野猪群,在荒原上狂奔,朝着戚灵方向直直跑来。

起初黄沙飘舞,后来逐渐近一些,戚灵认清那是一堵棕色石块,像一艘小舟,却能飞驰在荒原上,所经之地,烟尘喧嚣。

一块石头,在荒原上滑行?

石块之上,竟还载有两个人,一个在前面手搭凉棚四处眺望,另一位则坦腹东床般倒着,一动也不动。

戚灵停下了脚步,黑衣护卫也随之停住。

一阵严肃的沉默。

而后飞驰石块在戚灵跟前减慢速度,逐渐刹停住,上面有个黄脸大汉朝戚灵眨了眨眼,竟问道:“你跑到这旷野上,是迷路了?”

他脚下一个男人被捆绑了手脚,在石块上不住翻滚道:“我的娘,天风如此之小么,无论走哪,都能遇上你啊哈哈,疯丫头戚灵。”

戚灵揩掉额上的汗,迟疑的揉了揉眼角,“张彭?徐……徐健!”

“可算找见你了!”驾驶石块的张彭纵身跃下,拍了拍手。

戚灵虽然没有吭声,但眼神透露着一股脑的疑问。

黄脸大汉张彭收敛神色问:“我知道,你当时也在场,被鱼人捉了去。我问你,后来有没有见过另一个素服女人,被称呼为玄坛女使的?我们在分头寻找她,一晚上了,现在还没什么收获。”

戚灵黯然失色,“那位女使……她,她死了。”

张彭突然呆若木鸡。

随即这黄脸汉子身子一软,瘫坐下来,“死了?这……可是月尊那小子,等了三百年才寻得的人选。”

身底下被绑的徐健挣扎说道:“好了,死了啊。张大哥你放了我吧,你说咱这飞沙走石吃满嘴灰图个什么,世事无常懂不懂,你心急火燎的人,偏偏找不到,你苦苦要救出的人,又偏偏得死,这他妈就是命。我实在不懂,到现在,你个傻鸟还非要捆上我作甚!我事先就说了,老子他妈这么重,耽误你脚程了吧!纵然你是个手眼通天的巫师,这会儿也没辙了吧!”

张彭眉头紧蹙,徐健被瞪上一眼后,竟软弱的像只小猫,嘴里也收敛许多,却仍旧嘟囔着:“到底是什么人选?还说我也是人选,继承你衣钵还是遗产?给句痛快话啊!”

“张彭,也是九玄三极宫的巫师?”戚灵并非后知后觉,早在昏月林中,就见过了这个黄脸男人,但她此刻瞧见徐健模样,仍旧想再三确认。

地上的徐健抢话道:“他,如假包换的!我都看到啦,这小子最会玩泥巴,非带着我穿墙裂石,搞得神乎其技,说去找五个女人,忙死了。”

五个女人,必定是唐歌盼、桑姑、绯红女使、玄坛女使和自己,戚灵满脸疑惑问道:“那他……绑着你干什么?”

“老子岂会知道!神秘兮兮大黄脸,跟我关在一个劳改营,原来都是装的!亏我往日喊他张大哥,真他妈瞎了眼。这会儿问他吧,他也不告诉我理由,总之不许我离开他半步?老子算是彻底想通了,这个张彭,吃定了我,我估计他是个龙阳之癖的变态,暗地觊觎老子身上这百十来斤肉吧。”

张彭却哼着鼻子:“我是在保护你。我突然觉得,你作为去九玄宫的人选,真挺合适的。”

徐健甩着脑袋,“来来来,戚灵你给评理,口口声声保护我,有这么五花大绑保护的吗?让我去九玄宫干什么,游学还是休假?我老徐也好歹翻过几本西方风物志,九玄宫万里迢迢,你让老子背井离乡去那么远的犄角旮旯,干什么也不说明白,鬼才跟你去呢。”

张彭并未理睬他,反而接着问戚灵:“将你的经过告诉我。”

那还能说些什么呢?

戚灵简单粗暴的讲了自己的遭遇,甚至瑶迦与韦游目的勾结,乃至后来自己死而复生被护卫追杀,一并倾吐出来。

徐健听了,义愤填膺道:“你是在胡言乱语了吧?戚灵,你疯病到底好了没?怎么跟这大黄脸一样瞪眼瞎说,什么酒局东家,加上几条臭鱼,还有坏心眼的巫师,就想将南瞻闹翻天?有这样的货色,怎么不给老子碰上,也好一拳一个撂躺下,当松松筋骨。”

戚灵被他的诙谐逗笑了,席地而坐松了口气,指了指身后的黑衣护卫,缓缓道:“那你去吧。”

张彭犹豫片刻,竟真解开了徐健的绳索。

这汉子从地上一骨碌跃起,扭了扭腰身,挡在了戚灵身前,凝望着二十步外的黑衣护卫。

二人没有任何对话。

徐健大吼一声,抬起迅猛的拳头,朝沉默不语的对手直冲而去。

至于那满脸莫名的黑衣护卫,不躲不闪,等徐健拳风贴皮肉了,身子才一拧,接着咚然一声,将徐健整个人震飞起来。

张彭瞧着屁股着地的徐健,有些乐呵,“小子,筋骨松了么?”

徐健痛得挤眉弄眼,却迅速擦掉嘴角的血,猛然翻身站起,装作若无其事的来到戚灵身边,并肩坐下休息。

戚灵道:“疼么?”

徐健“嗯”了一声。

“那就不要逞强。”

张彭摇头笑了笑,正打算嘲弄几句,此刻黑衣护卫双目充满血丝,再不肯等待,以魅影般身法冲戚灵扑来。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戚灵跟徐健坐着的那块地面,忽然被抬高拔起,成了一座孤零零的土柱,露出地层深处的灰土。

与此同时,黑衣护卫自身脚踩的砂石地也发生坍塌,与戚灵二人彼此之间高低错落,瞬间拉开了足以遥对峙的距离。

黑衣护卫以为是徐健在捣鬼,飞身一跃,可无论他脚踩何处,那处地表便塌陷下沉,整片砂石地如同水池涟漪,荡漾不止又翻滚不绝。

徐健高坐半空,“你是在犁地吗?”

黑衣人脸色冰冷,倚仗身法奇快,退出十余步,但脚下大地几乎化成泥浆,根本难以驻足。

等跃出二十余步外,黑衣人瞥见张彭口中振振有词,方才意识到不对劲,“地牛翻身?”

张彭冷笑一声,说道:“你小子,不是那个……在玉堂城当街犯案的凶徒么?虽然当时蒙着脸,可这身法姿态,我格外眼熟啊,你再跳一个我看看。”

黑衣人心头凛然,脚底下更不敢停歇,屁颠屁颠不断加速,这一切被张彭逗看在眼中笑而不语。因为黑衣人是背朝三人开始狂奔,一副夺路逃走的架势展露无疑,此人刻意跑远一些后,才扭脸骂了几句,只不过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什么……

徐健没有直接从土柱上跳下来,而是先骂了张彭一通,然后跟戚灵说这人就是倔强无比的怪物。

张彭在底下笑着,丝毫没有露出怒意,只表示九玄三极宫的巫师们,身赴南瞻目的很纯粹,正是要拯救此地生灵,为你们祈福禳祸,现在我是救了你们俩性命,如果还被辱骂一通,那可真是以德报怨了。

徐健不以为然道:“拯救生灵,那大哥你赶快去啊,你死死盯住我不放算怎么回事,骗我去下松楼说要混吃混喝,结果害我被人捉去差点掉了脑袋。后来咱俩居然吃到一碗牢饭,那时候还跟我谈感情,现在露出真实身份,反而直接撕破脸了?”

张彭扬了扬眉毛,“倘若你怪我绑你,我告诉你,这乃是你哥哥我做事的风格,遇见不爽就骂,看到不平就打,对你,算是格外客气了,换了别人,敢跟我这么叫板,我能拿块三千斤的板砖弄死他,三千斤足斤足两,你懂不懂?”

“人身威胁老子?”

张彭作思忖神态,摇头道:“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耳聋了?行,我是威胁你啊,你他妈能怎样。总之,不论你服不服软,从现在起都要听我的。还有戚灵,你也是!”

尽管他口气不容置疑,可戚灵依然摇了摇头,她从土柱上一跃而下。

“感谢你出手搭救,可我,不会跟着你。”

张彭不耐烦道:“小丫头,那你要去哪?”

戚灵毫不思索,认真回道:“我要去挖出韦秋白的骨头。”

张彭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瞠目结舌道:“不是啊,你挖骨头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白酉放狠话了,那玩意万劫不移,动一动就肉身俱灭,你敢得罪他?”

“敢呀。”

戚灵点头道:“我要将白骨带给娜迦族,我允诺过它们。”

张彭听得稀里糊涂,耐性子解释道:“好,对不起,怪我没说清,我带你走呢,是受唐老板嘱托,她要我找玄坛女使的同时,留意你是不是也被鱼人捉去,一旦遇见你,也要尽力保全。唐老板呢人缘好,人也漂亮,她的话我全放心上,这才要求你跟我走,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了。”

戚灵吃了颗定心丸,松了口气,叹道:“这位巫师,我只想……走自己的路。”

张彭眉头一皱,“你们俩别得寸进尺啊!我太难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结果到头来,被你们两个混账白眼狼搞得我暴跳如雷。我若是格虎城来的那些杂毛巫师,早撕碎你俩填饱肚子了。”

徐健也从土柱上跳下来,嘟囔道:“这年头南瞻恶人遍地,下江游个泳都能碰上水贼,爬座山也能遇上盗匪。经过铁匠铺前头买菜刀,店家会问你剁人还是剁牛骨,这世道的人心不得不防。我说张彭啊,你阴沉个脸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个正经巫师,我要是人家戚灵,怎么敢跟着你走。你若是长得有我一半英俊,说不定人家还会委婉拒绝一下,现在倒好,连个台阶都没得下。” ”

张彭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行!强扭的瓜不甜,咱们缘尽于此地。”

他将话撂下,扭头就走,可迈出去十几步,见身后二人毫无动静,又急乎乎转身回来,气急败坏道:“罢了,我有个主意。”

戚灵和徐健默默站立,见张彭忽而抬起手,二人脚下大地随之震颤,荒原上的土壤顷刻碎裂成泥流形态,继而拔地而起。

戚灵和徐健只感觉重心骤然下沉,脚踩的那片土地,被瞬间抬升,高悬停在半空中,如同一座飘浮的孤岛。

原本扎根其上的风中蒲草,皆在摇身战栗。

二人被困在半空,俯身望着张彭,听见他得意洋洋喊道:“听得见吗?”

徐健高声喝道:“大黄脸!你做什么?”

张彭仰脸说道:“诚心诚意帮你俩,竟不知好歹!我走了,你俩也甭下来了,在上头呆着吹吹风吧。”

徐健立即怒道:“你当我老徐是什么人,我打不过你,你就是把我冻死饿死在里这也无妨。但却偏偏剩我跟戚灵,孤男寡女的,不是毁人清誉连累了她吗?大黄脸,你给老子听好了,你欺负我可以,但欺负一个女孩不成,你真这么做,可令人烦心透顶咯。我干脆一挪步跳下去摔死得了,你放她走。”

徐健回头看了一眼戚灵,随之纵身一跳。

此时浮岛离地八九丈,真摔下去,纵然皮糙肉厚,也一定非死即伤。

张彭与戚灵都认为他是在说笑,哪知话音一落,这家伙愣是真的拼命倒栽下去。

哄。

与此同时,地面涌起数丈高的土柱,半空中也浮现出妃红色定虚空。

一切像是不约而同,张彭跟戚灵都急忙施以援手。

土柱向上冲击,撞在定虚空边缘戛然而止,徐健朝下跌落,也被定虚空接了个正着,定格在半空一动不动。

形成一幅相当别致的画面。

戚灵匆匆俯身仔细观察,确认他并无危险,又及时收回定虚空。

张彭则露出一脸歉疚模样,继续操纵土柱上涌托住徐健,等将二人都放回地面,看见徐健盘膝而坐,死死攒紧拳头,脸色煞白,大口喘着气。

戚灵笑道:“你坐着干嘛?”

“腿软。”

张彭则紧皱眉头,挠了挠脖颈,面露难色:“老徐,咱能不能别这么玩,你的命是大风刮来的啊?太不成熟了吧?看似……嗯,我想个词……英勇,实则愚蠢至极。”

徐健气乎乎像个孩子,只是摇头。

此刻张彭也不确定,是自己道理没说明白,还是俩人真就一对疯子,“不过,即便是定虚空,外加徐健的三脚猫功夫,我离开之后也不放心。举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拿刚才追戚灵的黑衣人来说,你俩碰上他,必死无疑。”

戚灵犹豫道:“我看得出你并无恶意。”

张彭指着胸脯说道:“我是没恶意!我只是,原本能做好的事,结果没做好,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

徐健仰脸道:“张大哥,跟老徐掏心窝子,你究竟是想要怎么样?”

张彭龇牙咧嘴道:“巫即那小子耍臭脾气,跟白酉杠上了!俩人都不愿祸及元狩城,就到西边挑了处地方约架,唐老板呢,估计是去劝架了,我也得过去瞧一瞧。你们偏不打算跟我走,可我还须分身照顾你们二人,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这样好了,你们俩,每人跟我学一点土系符咒,做防身之用。”

土系符咒?

戚灵登时愣住了,从来只听说过清微玄都有水、雷、火三系符咒,压根不知世上还有土系符咒。

但张彭这种措辞,仅是为了让两人听个明白,他说自己在西牛大洲九玄山中修得御土之法,这本是远古自然之力,今日沦为一种术,在西方通常算作巫术,在南瞻则会归为符咒之流,但土系符咒在南瞻部洲早已失传。

这种土系符咒,顾名思义,能操控山河大地上的一切峰峦岩体,初学时可飞沙走石,若运用纯熟,更足以搬山填海。

张彭笑道:“刚才所用手段正是这种。这玩意学起来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我瞧你俩心术不歪,打算传授一丢丢用作自保,这样我也省事了,能立即拍屁股走人。”

徐健哈哈一笑,这笑声充满轻慢小觑,“不学!老子不愿学。”

张彭刚要动怒,戚灵想了想,拦下了他。

“我愿学。”

清微一脉,修行以灵根为基石,以真气为动力,以天地清正之气为催化,需悟性极高的修行者勤习苦练,方能逐步接近上乘境界,其结果,是使肉身体魄夺天地之造化。

而西牛大洲巫师,崇尚远古自然之力,他们亲近上古遗存下来的真灵古树,泉眼,乃至一沙一石,凝神无碍,与之沟通,再从上古遗物中直接汲取能量,将这些能量留在体内后,再与对应的自然万物感应召唤。

清微修行,像极了播种,耕耘,再收获的过程。

巫师修行,则像极了两块磁石互相吸引,再妙用引力。

因而张彭解释说,不需要什么破灵根,也不要花几百年功夫潜灵养性收纳真气,只要你能做到跟土壤感知,我就能教会你简单的土系符咒,而要想与土壤大地感知,务必做到三点,第一能专注凝神,第二能意存土灵,第三,则需你我签订一份土灵契约,说是契约,实则是人与自然万物沟通的钥匙,本质算是土灵血脉的传承。

虽然徐健假意懒洋洋躺着,但听见张彭和戚灵谈话,不由心里暗道,这也太爽了吧,这么简单就能够学会巫术?这不比那些清微道术便宜多了!世道真变了啊,难怪现在人们都说,清微真人保守,这哪里是保守,分明是太难学了,我倒好,嘴上说了不学,现在眼馋了哎,老徐啊老徐,为了脸皮,你又吃大亏了。

可等到戚灵真的在认真修习时,在一旁偷听的徐健才意识到,自己压根也并非这块料!

怎样跟大地感知?

毫无悬念,徐健想秃了头也弄不明白。他眼巴巴望着戚灵有板有眼的将一捧砂石土灰捂在眉心,地上另外的砂石则会轻轻飘然而起。

就连张彭教着教着,也逐渐闷不吭声,心里头嘀咕,这名为戚灵的女子对灵力的感召也实在过于进退自如了!简直跟西牛贺洲风皇山那帮呱呱坠地就开始学习风咒的娃娃般聪慧颖达。

不过这一切也说得通,心地澄清,思绪纯澈之人,学诸般灵咒最快不过。

“见鬼了。”

徐健嘟囔着,悄悄弯下腰,学着戚灵的样子,抓了把土揉在脑门,反而吸了满鼻子眼的灰。

张彭无意瞥见,扭脸嘲笑道:“老徐,讲个真事,前年玉堂城西就有户富商,不知从何处买来一个小妾,他见别家妇人画妆貌美,心生眼馋,就令小妾画得一模一样,可无论这小妾怎么都画,富商都不满意,最后小妾竟赌气上吊了。”

徐健瞪眼道:“黄脸怪,你什么意思啊?”

张彭道:“没什么意思,做人嘛,做自己就好。巫术更是如此,学不来千万莫要强求,不然你吃亏,那些自然精灵也会跟着吃亏。就比如你手中这把土,已经从路旁土变为扬沙土,算是一把倒霉的土了。”

徐健瞧了一眼专注修习的戚灵,低声道:“大黄脸你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玉堂涝灾,老子填土入江,你说‘填江土’它倒霉么?剑卫劫掠妇人,老子一刀砍了他,管杀管埋,那‘埋尸土’它倒霉么?倒不倒霉关土什么事?若论倒霉,老子排天下第一,因为碰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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