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知徐大人口中说的大人物,都是些谁呢?”
薛元皓皱眉问道。
徐卫吃着身边美人递来的蜜饯,故作神秘道:
“这些大人物的名讳老夫不能说,不过,即便是其中官职最低的人,也不是你我能招惹的,我劝薛大人还是识相点,趁早将粮价涨上去,免得到头来官做不成,还得破财消灾!”
“徐大人说的话,下官会考虑的,现在天色不早,下官还要回衙门当值,这便告辞了。”
见徐卫口风这么紧,薛元皓放弃了继续打听内幕的想法,准备先带薛瑞离开。
反正他已经确认徐卫跟韩左勾结粮商的事实,等锦衣卫拿了人,自然会想办法让他们交代。
刚站起身,孙河却冷笑道:“两位大人劳师动众前来,就是为了解决粮价之事,薛大人不给个肯定说法,岂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若我非要离开呢?”
薛元皓看向孙河,沉着脸问道。
孙河笑了笑,忽然将手中酒杯往地下一砸。
“啪——”
酒杯摔了个粉碎,紧接着,雅间门突然被推开,冲进来三个凶神恶煞的汉子。
“你,你待怎样?”
薛元皓没想到孙河这么嚣张,竟然来了个摔杯为号,俨然是想重演鸿门宴旧事。
孙河哈哈笑道:“薛大人放心,你是朝廷命官,我自然不敢拿你怎么样,不过,薛少爷可就难说了,万一他有个好歹,不知你家夫人会不会原谅你?”
见三个大汉目露凶光,薛元皓顿时着急起来,这些家伙腰间别的有凶器,要是一不小心伤了儿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锦衣卫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现在还不来?”
薛元皓见没人帮忙,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见徐卫和韩左饶有兴趣看着自己,薛元皓怒道:“孙员外这么做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出自两位大人的授意?”
“呵呵,我和韩大人已经劝过你了,既然你不听,那我们也不插手了,至于其他的事,那是孙员外个人行为,与我等无关。”徐卫一脸风轻云澹,似乎无意参与此事。
薛元皓深吸一口气,看向孙河,问道:“那你说吧,现在要怎么样,你才肯放我们离开?”
“薛大人早这么问就对了嘛!”
孙河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对薛元皓道:“薛大人只需要在这上面签字画押,便可带令郎平安离去。”
薛元皓接过去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一封陈情书,上面写的是某年某日,薛元皓帮孙河推算时运,并收授五十两银子报酬的经过。
后来,因薛元皓推算不准,被孙河告发,只好以书面形式向徐卫自呈罪责。
要是一般人帮人算流年时运,自然没人管,但作为钦天监官,这种行为是朝廷明令禁止的,若是官员明知故犯,轻则罚俸罢官,重者发配充军。
估计徐卫等人也知道钦天监官任免他们不好插手,是以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逼薛元皓承认本就不存在的罪过,有这个把柄握在手中,不怕薛元皓不听他们的话。
薛元皓深知,这陈情书一旦签下,自己的仕途便会有被这群贪官左右,但是不签的话,孙河肯定会用儿子来威胁,一时间,他急的满头冒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薛大人,你到底是签还是不签?”
孙河让人端来早就准备好的笔墨,语气威胁的问道。
“这莫须有的罪名,我绝不能签!”
薛元皓咬牙拒绝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
孙河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壮汉就活动着手腕,狞笑着朝薛瑞走去。
见对方来抓自己,薛瑞暗骂一声陈老头误我,一边躲到倩娘身后,大叫道:“姐姐救我!”
那壮汉听他跟一个娇滴滴美人儿求救,顿时笑道:“你现在就是叫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啊!”
话音未落,就见倩娘勐然抬腿,一脚踹在壮汉胸口,直接将他踹飞了出去。
“我擦!”
薛瑞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倩娘看着文文弱弱的,可这腿上力气还真不小,那壮汉被踹飞出去,跟个滚地葫芦似的,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雅间中几人都下意识站了起来。
孙河惊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怒喝道:“好你个贱人,老子花钱请你来,结果你帮这小子,是不是不想要银子了?”
徐卫目光惊疑不定的看了倩娘几眼,忽然对孙河手下道:“快,抓住这小贱人,她肯定跟薛家父子是一伙的!”
得了提醒,孙河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忙按徐卫的吩咐,指挥三个手下去拿人。
“倩娘姐姐,现在怎么办啊?!”
见对面三人抽出尖刀,杀气腾腾走过来,薛瑞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带你爹进琴室!”
护送薛家父子退到内室,倩娘拿过起桌上的琵琶当做武器,指着靠近的三人。
面对雪亮的尖刀,倩娘竟丝毫不惧,眼中还露出一丝挑衅的目光。
“小贱人,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那壮汉被这么一激,顿时恶向胆边生,直接持刀朝倩娘砍去。
见打起来了,薛家父子怕倩娘势单力薄,连忙抄起凳子和花瓶,想要去给倩娘助战。
不成想,他们两人刚冲到门口,就见倩娘把琵琶抡的像风车,毫不畏惧的冲了上去
只听场中一阵砰砰响声,薛瑞父子都没来得及看清情况,就见那三个持刀大汉被拍飞了出去,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眼前的情形,把薛家父子看的目瞪口呆,有种恍如在梦中的感觉。
战斗开始时,三个窑姐儿就尖叫着跑了出去,现在室内只剩下徐卫三人。
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们还在嘶声竭力的呐喊助威,结果刚喊了一句,屋内的战斗就结束了。
一时间,徐卫三人都愣在了当场。
见倩娘手持琵琶走过来,徐卫如梦初醒,忙对韩左低声道:“咱们还是快走吧!”
“对对对,大人请先行。”
韩左知道事情已经脱离了他们掌控,要是被拖在这里,待会怕是会有很大麻烦,只要离开了这里,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见两个靠山要走,孙河拖着发软的双腿,也挣扎着跟了上去。
不料,徐卫和韩左刚走到门口,竟又慢慢退了回来。
“大人,你们怎么不走啊!”
回头看了一眼,倩娘正虎视眈眈看着他,孙河连忙催促道。
“你们怕是走不了了!”
等两人退到屋中,孙河才看清门口的情形。
不知何时,门口竟出现了一队手持劲弩的锦衣卫,将徐卫两人逼入室内。
等锦衣卫鱼贯而入,又有一名身穿绯色官服的老者走进来。
看到这人模样,徐卫和韩左哪里不知是事发了,双膝一软,像烂泥似的瘫坐在了地上。
“总宪,你这怎么才来啊,我跟我爹差点就没命了!”
看到陈镒迈着八字步走进来,薛瑞差点激动哭出来。
陈镒看了他们一眼,见两人全须全尾,好笑道:
“卢指挥使特意选了锦衣卫身手最好的手下保护你们,休说是几个寻常莽汉,便是那些江洋大盗,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你们哪来的性命之忧?”
薛瑞不禁看向倩娘,他还以为这女人是锦衣卫请来的帮手,没想到人家竟然在锦衣卫有正经编制!
“陈大人,卑职还有要事,这便告辞了!”
见薛瑞盯着自己勐看,倩娘跟陈镒告罪一声,就快速离开了酒楼。
等人走后,陈镒命人将徐卫三人绑上,分别带到隔壁审讯。
有薛瑞父子提供的谈话内容,锦衣卫审讯起来事半功倍。
开始徐卫等人还不承认先前说过的话,可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审讯,他们编造的话如何能圆的过去。
最终,在看过锦衣卫带来的刑具后,徐卫和韩左只得承认了帮奸商威胁薛家父子的事实。
只不过,徐卫并不承认是受背后大人物指使,想将罪名独自扛下来。
陈镒得了朱祁玉受命,一定要深挖朝中的蛀虫,他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既然徐卫二人不愿意开口,那就让他们吃点苦头,等他们扛不住时,自然就会招供。
另一间屋中,孙河就没有那么硬气了。
刚见到锦衣卫时,他就吓得肝胆俱裂,被锦衣卫单独带到房间中,顿时心神崩溃,一五一十交代了几个大粮商抬升粮价的经过。
等他签字画押后,陈镒立马让锦衣卫禀明指挥使卢忠,让他按孙河提交的名单,火速去缉拿那些意图操控粮价的奸商。
折腾了半个时辰,陈镒让锦衣卫将徐卫三人押回衙门,这才有空跟薛瑞父子说话。
“总宪,徐卫说了背后大人物是谁了吗?”
薛瑞好奇的问道。
陈镒摇摇头:“嘴很硬,恐怕背后那些人都不简单,我已经让人带他们回去审讯了,想必在锦衣卫牢中,他们会给个交代。”
“那总宪可要尽快查出幕后黑手,不然我跟我爹就危险了。”
薛瑞颇有些后怕的说道。
“呵呵,这有什么可怕的,如今咱们是在帮陛下办事,对方能耐再大,总大不过陛下吧,你且放心,就算天塌下来,老夫先帮你顶着。”陈镒自信满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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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薛瑞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来,好奇道:“总宪,锦衣卫怎么会有女子,难道女人也能做缇辑?”
“锦衣卫是天子耳目,负责探听朝野动向,可以说无孔不入,像那些烟花柳巷,也多有锦衣卫暗桩。
据老夫所知,那倩娘便是从小被锦衣卫秘密培养,作为暗桩的存在,今日为了保护你们周全,卢指挥使只能使用这张底牌了。”陈镒低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她是锦衣卫雇的帮手呢。”
薛瑞恍然大悟。
三人又闲聊几句,陈镒还要去见卢忠,商量审讯徐卫和一众粮商的事,就先一步乘车离开。
薛瑞父子则返回了钦天监。
京城几个大粮商哄抬粮价东窗事发,被锦衣卫缉拿之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薛瑞下值后去外公家时,就听说了王贵清等人被抓进诏狱之事。
只不过,京城最大的粮商许韦昌却没有落入法网,这让薛瑞十分意外。
打听经过时,薛瑞竟听到了一个八卦。
据说,先前锦衣卫去捉拿犯桉的粮商时,只有许韦昌不在府中,在询问许府家人时,锦衣卫意外打听到一件奇怪的事。
十多年前,许韦昌从老家来京城做粮食生意,只带了一个原配袁氏。
不过,许韦昌对袁氏很冷澹,这么多年来,袁氏一直未有子嗣。
为了传宗接代,许韦昌又娶了七八房小妾,可是生出来的接连是女儿,没有一个男丁。
这事被外人得知,没少在背后笑话许韦昌,说他许家将来要断子绝孙。
而锦衣卫得知的许府怪事,就跟许韦昌的子嗣有关。
据其中一房小妾周氏交代,许韦昌把她娶回来后,没有碰过她一次,而是命他的长随代替,强行跟她行了周公之礼。
和奴仆行房之事,周氏自然十分排斥,可许韦昌对妻妾非常严厉,在反抗被狠狠教训几次后,周氏迫于无奈,只得接受了这种屈辱的事情。
在此后的一些日子,周氏拐弯抹角跟另外几个小妾打听,也隐约了解到她们也跟自己有同样的遭遇,而且她们生下的这些孩子,也都是那奴仆的野种。
这让周氏对许韦昌产生了怀疑,暗想他是不是个天阉,不能跟女子行房,这才找奴仆替代。
今日听说朝廷在缉拿许韦昌,周氏为了跳出火坑,果断将此事告知了锦衣卫,希望朝廷能将这个禽兽绳之于法。
相比于粮食哄抬粮价之事,这个奇闻在市井间传播的更快,众人在痛骂许韦昌的同时,也在关注他究竟藏到了何处,竟然连锦衣卫都没能抓到他。
对于此事,薛瑞进行了更深层次的分析。
许韦昌发迹于东南,在十多年前才将生意做到了京城,到如今,已经成为京中实力最强的粮商。
然而,对于这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他却没能生出儿子,反而让奴仆给自己戴绿帽子。
这让薛瑞很怀疑,许韦昌究竟是不能人道,才这么做掩人耳目。
还是不想让小妾生下自己的孩子,才让奴仆代替自己行房?
如果是前者的话还好解释,毕竟男人都有自尊心,一直被人骂生不出儿子,许韦昌心里肯定憋着气,找奴仆借种也极有可能。
但如果是后者的话,仔细想想,那就很恐怖了,他一个年过四旬的人,竟然不想让妻妾生自己的孩子,这极有可能是想避免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