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来坤不由得一阵狂喜,刚想打听江三郎的消息,却陡然见那个渔民的视线飘忽,眼珠乱转,探头探脑正在四处查看着什么。
这一见,张来坤留了一个心眼,当即压住内心的激动,不动声色地拧住眉头问道:“游击队?什么游击队?”
渔民做了个打枪的手势,说:“我是游击队,打日本鬼子的游击队。”
张来坤毕竟张来坤,看人多,见识广,心思也缜密,他边说边仔细地打量着那人。那人头戴一顶旧毡帽,身裹旧棉衣旧棉裤,叫上却穿着一双崭新的圆口布鞋,还穿着一双干净的白色纱袜。他极力回想着江三郎的穿戴,几时见过江三郎穿新鞋?甚至没见他穿过袜子。于此同时,儿子张守道成尸路边的模样,也浮现在了眼前,他脚上的袜子,虽然也是白色纱袜,但已脏的不见了白色。
一个巨大的疑问,就这样在张来坤的脑海里若隐若现,难道是因为过年,游击队也穿上了新鞋新袜?便装着不解地问道:“你是游击队?你来找我干什么?你这不是要害我吗?”
那人说:“对,我是杀鬼子的游击队。”
张来坤听那人这么说,更加怀疑了,因为,以往江三郎从来没有自报游击队,所以,他立即装出害怕的样子说:“你来我们家干什么?你可别连累我,”
“我看见你去了江塘坝,我们队长就派我来问问,你是不是在找游击队?”
“我去了江塘坝是不假,但我哪里是去找游击队啊!哎呀,快走、快走,我要被你害死了!”
“那你去干吗?”
“我听到了一些传言,不知是真是假,就想亲眼去看看。”
“传言?什么传言?”
“我听镇上人在说,日本人在新年里烧了江塘坝,还杀光了江塘坝上的老百姓。我怎么也不信,大过年的,日本人怎么可以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啊!不管怎么说,也得让大家过一个安稳年吧?要杀要剐,等老百姓过完了年再说嘛!所有我就想去亲眼看看。况且、况且……”他想起了孔慈安,不觉一阵伤心,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况且啊,我也是想去看看小女守仪的乳母家,看看他们家里还有什么人!”
张来坤情真意切,尽收来人眼底,可见其所说入情入理。
“唉,那是谣言,张老爷,谣言你也信啊!”
“这哪里是谣言,半个村都烧没了。你走吧,赶紧走。”
“我倒是听说,他们手下留情,只是杀了江三郎家几口人,其他的村民都好着呢!”
几句对答,张来坤几乎可以确定,眼前那个渔民装束的陌生人,绝对不会是游击队的人。因为游击队的人,绝对不会替日本鬼子说好话。于是,张来坤反倒平静了下来,把那人推出了门外,说:“走走走,你走吧,赶紧走。我张来坤栽在了日本人手里,已经认命了。我既然斗不过日本人,就再也不想惹是生非,我是怕了,我真的是怕了,只想太太平平地等死,你千万别来害我。”
那人一步一退,说:“张老爷,你别推、别推我呀!我真的是游击队,是来帮你报仇的。”
张来坤说:“我不管你是谁,我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想求太平,你赶紧走,否则我就要喊了,喊日本人来抓你。”
“好好好,我走、我走。鱼你拿着。”那人说罢,把手中的鱼想硬塞给张来坤。
张来坤接过鱼,一把扔出了门外,呵斥道:“我警告你,我不需要你来讨好,你下次再来,我一定去报告日本人。”
那人不得已,连忙捡起地上的鱼,说:“你急什么呀?我走还不行吗!我走、我走就是了嘛!”
这人确实不是游击队的人,而是保安连连长刘见根的手下。
龙家瑛和潘振营救孔孝安他们事件发生后,藤野平原从周小坑口中知道了江三郎,立即着手针对江三郎的调查。
藤野平原很快查出结论,江三郎和江山坚是叔侄关系,因而把他们俩定性为江南游击队的队员。同时,藤野平原追根溯源,连夜拷问周重,周重自然是矢口否认,坚决表示自己不知道江三郎与江山坚的身份。藤野平原就住在周家,自诩了解周重的底细,倒是没有继续为难他,但对刘见根就不同了。
藤野平原了解到,江三郎曾经多次出没于刘见根家,还与刘见根攀上了亲戚关系。不仅于此,保安连有一个班的巡逻队,在事发之夜失手游击队,且被生擒活剥了保安连的服装。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藤野平原有理由怀疑,刘见根有通匪的嫌疑。因此,藤野平原立即缴了刘见根的枪械,按上了通匪之罪,把他关进了设在周家祠堂的监牢。
刘见根被打得皮开肉绽,心里却很明白,只要承认自己与游击队有染,那是死路一条,便一口咬定,只是受了江三郎的蒙蔽,承认失察,甘愿承担失职之罪。
刘见根一被藤野平原收押,他老婆陈湘娣坐不住了,立即亲自去找藤野平原求情,连哭带滚,寻死觅活,恳求藤野平原放过刘见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