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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祥出国的第二年,把自己和周琳菲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瑞宣。
“老爷子,给您道喜了,看看这是什么?”
“道什么喜,我现在没什么喜事,拿走,不看。”
“不看?那好吧,来人,把瑞祥这封信拿去烧了,快点。”
“等等,是瑞祥的信,快给我拿来,你怎么不早说,这小王八蛋一走一年多才来一封信,看了没有,写的什么?”
“我们都没敢看,怕您着急,您不看谁敢看呀?”
“好,好。”瑞宣仔细地阅读每一个字,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岂有此理。”
“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一会的工夫板着脸。”
“你自己瞧瞧,我说这小子怎么突然拼了命要出国,原来是为了那个女孩,咱们都被他骗了,这个混小子,简直想把我气死。”
“咳,我以为什么大事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要孩子觉得合适比什么都强,操那心干什么,您不想四世同堂呀?”
“我可没有心情开玩笑,四世同堂,你知道她家里的底细吗?不行,绝对不行,必须把他们两个人分开,发电报,让他回来,不能在英国待下去了。”
“他正留学呢,把他叫回来干什么,你就是让他回来,他也不可能听咱们。”
“给我买票,我去找他,非得把他拽回来。”
“老爷子,您就歇歇吧,别瞎折腾了,您去有什么用,英国在哪都不知道。”
“废话,我是不知道,那开飞机的干什么吃的,他也不知道?”
“就算您去了,那是英国,不是北京城,您这脾气可就吃不开了,在这别人都怕您,敬您三分,到了那没有人理您。”
“都是你们让他出国,瞎嚷嚷,这下可好,全完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您又埋怨我们,当初不是你自己同意的吗?”
“出去,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瑞玉来看望三哥,刚一进门,一个茶碗飞了过来,扔在门框上。
“哟,怎么了,又吵架了,茶碗怎么都摔了,来人,收拾一下,别扎了三老爷,三奶奶的脚。”
“四妹,赶紧劝劝你这三哥吧,牛脾气又犯了。”齐如玉将前因后果告诉四姑奶奶。
“三哥,这是好事,您应该高兴。”
“好事?别跟着添乱了,行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咱家的规矩你们都忘了是吗?婚配得讲究门当户对。”
“这是哪辈子的规矩,都解放了,这些破家规应该废除了。”
“废除?不许胡说八道,祖宗的规矩说废除就废除,简直反了你们,都出去。”
“您要这么说,那第一个应该处罚的就是您。”
“我,我干什么违反家规的事了?”
“当年你和三嫂的事咱妈也不同意,结果你不是也和妈僵持到底吗?这算不算呢?”
“你,算了。”瑞宣一头钻进书房。
“三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孙少爷信上说的那个菲菲,你知道吗?说实话。”
“这个,知道一些,孙少爷曾经说过一点关于她的事,好像叫什么周,周琳菲。”
“吩咐下去,多派些人手,给你两天的时间,查出她家的住处。”
“是。”小茹总管派出一百名佣工,兵分四路,在北京城开始大搜查。
“这是她们家的详细地址,您过目。”
“恩,这件事情不许让任何人知道,连三奶奶也不能告诉,听见了吗?”
“是,您放心,还有别的吩咐吗?”
“你去忙吧,明天早上跟我去办件事。”
“哎,那我先下去了。”
瑞宣握着那张纸,他决定去周家探探底细,替孙子的终身大事把把关。
“中午我不回来了,出去办点事。”
“什么事呀?好几年都没事可做,天天窝在家,岁数越大事越多。”
“啰嗦,我去铺子里看看。”
瑞宣换了一身素服,戴着墨镜,和小茹总管徒步而行,来到周家。
“敲门吧。”
“来了,来了,谁呀?”周母打开街门,“您找谁呀?”
“请问这是周琳菲周小姐的家吗?”
“是呀,您是?”
瑞宣接过话题,“我是她一个同学的爷爷,菲菲临走时拜托我经常过来看看。”
“是吗?您快请进。”
周母带领瑞宣来到正屋,三老爷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角落,可以说一贫如洗,他万万没有想到,解放已经八年,竟然还有如此贫穷的地方。
“您喝水,我们家穷,您别见怪。”
“不客气,听您女儿说,您的身体不太好,是吗?”
“老毛病了,没少拖累她,为了我这病,她差点放弃出国的机会。”
“这些书都是她的吗?”瑞宣拿起桌子上的一本《资治通鉴》。
“是啊,我这个女儿从小是个书迷,就喜欢看书,这都是她自己省吃俭用买来的。”
“好啊。”瑞宣的目光被墙上贴着的一篇篇文章吸引住。“这些是?”
“这是我让她写的读后感,每读一本书,我都会让她把感想写下来,好好向人家学习。”
“您的女儿一定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从这些文章看得出来,她的才华错不了。”
“谢谢您的夸奖。”
瑞宣冲小茹总管使了个眼色,“老人家,这是五百块钱,您拿着。”
“不行,不行,这是做什么?这钱不能要。”
“周大娘,菲菲走的时候托我照顾您,这些钱您先花着,买点好药材和补品,补补身子。”
“谢谢您,我一个人习惯了,这些钱我用不着,您快拿回去。”
“那好,有时间我在[11] 过来,您歇着。”
瑞宣觉得此行有些收获,他和小茹总管来到全聚德。
“三老爷,我自己来,自己来。”
“没事,这就咱们两个人,没有主仆之分,茹总管,你怎么看瑞祥这件事?”
“难得您这么看得起我,我就实话实说了,三老爷。”
“说,说。”
“孙少爷眼光不错,三老爷,解放了,新社会人人平等,周家是有些穷,跟咱们瑞家是天壤之别,但是,周家家教很严,门风淳朴,这就足够了,您觉得呢?”
“是呀,人家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来,是我错怪他们了。”
“明天,你带上两个人把周母接到府上,我要和她谈谈瑞祥、菲菲的婚事。”
“是,三老爷,您想通了?”
一次周家之行,彻底改变瑞宣的想法,他最终败在事实的面前。
“瞧瞧这一身土,去哪了一整天,弄得这么脏。”
“你猜猜,想破脑袋你也猜不到我去哪了?”
“笑什么,到底说不说?”
“我去了周家,见了见周琳菲的母亲,收获不小。”
“周琳菲?谁呀,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她是干什么的?”
“亏你还是个当奶奶的,她是你未来的孙媳妇。”
“孙媳妇?老爷子,您同意了?是哪位神仙老爷劝的您。”
“谁也没劝我,是自己想通的,今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穷人有穷人的骨气,那个女孩子错不了,我认输了。”
“不容易,您也有服输的时候?”
“是呀,你们说得对,我错怪人家了,明天让茹总管把她请到家里,咱们两家把这件事定下来。”
“明天?是不是有点着急了,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就明天,请她来只是商量一下,又不是马上举办婚礼,等瑞祥从英国回来再办。”
翌日上午,小茹总管奉瑞宣之命来到周家邀请周母。
“周大娘,我们三老爷让我来请您到府上去一趟。”
“府上?哪个府上,您不是昨天来的那位先生吗?这是要带我去哪?”
“您别害怕,到了就知道了,请上车吧,三老爷和三奶奶还等着呢。”
周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随小茹总管上车来到瑞府。
“这是什么地方?瑞府?好家伙,这么大的宅子,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您请进,这可是前清的贝勒府,到了里面您就什么都知道了。”
小茹总管带领周母来到上房,丫鬟们早已经准备好水果、甜点,泡好茶。
“三老爷,周大娘到了。”
“请她进来。”
周母被周围的一切惊呆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豪华的房子。
“这位就是周夫人吧,请坐,请用茶,不要客气。”
茹总管站在一旁,“这位是三老爷,这是三奶奶。”
周母这才发现,原来坐在面前的这位老者就是昨天去自己家中的那位老先生。
“老先生,是您呀,这是您的家吗?”
“是的,今天请您过来商量一下您女儿和我孙子的婚事。”
“您孙子?原来您就是瑞祥的爷爷?”
“没错,昨天没有告诉您,实在抱歉,没吓到吧?”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您会请我到府上。”
“我这个人直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昨天我是为了探探底才去您家,给我的震撼太大,瑞祥说得没错,有些东西是花钱买不到的,所以,我觉得这门亲事挺合适,您的意见呢?”
“以前听瑞祥说,他爷爷是个专横跋扈的恩,今天见到您,觉得您挺和蔼,既然您都同意,我更没什么意见。”
“好,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来人,把东西拿上来,这是张一千块的存单,您拿着,他们都在国外,您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不然,先搬到我这住。”
“不了,三老爷,菲菲喜欢瑞祥,绝不是为了您府上的钱,只要他们年青[12] 人高兴,情投意合,咱们如何都无所谓,我过惯了穷日子,这钱您收回去,至于搬到这吗?算了吧,那房子住了二十多年,习惯了,再说,菲菲她爸爸还在那,我得回去陪着他。”
“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了,有什么难处尽管说,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谢谢您,那我先告辞了。”
送走了周母,齐如玉与瑞宣来到瑞珉的房间,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他。
“爸,妈,您们来了。”
“我来告诉你们一声,我和你妈刚刚与周琳菲的母亲把她和瑞祥的婚事定了下来。”
“爸,您同意了?”瑞珉和岳子彤觉得不可思议,瞪大双眼。
“是,我同意了,你小子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是吗?”
“不是,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您也有改主意的时候,不简单呀。”
“怎么都这样说,看来我的脾气是应该改一改了,你给瑞祥回封信,告诉他这个消息。”
瑞宣觉得轻松许多,有一种放下包袱的感觉,瑞祥的事情告一段落,他的心情也好多了。
“如玉,咱们天祥总算后继有人了,瑞祥学的是工商管理,以后天祥可以放心交给他们了,把信给五妹、六妹她们送去,让大家高兴高兴。”
“行了,您就别显摆了,不是骂人家的时候了。”
“这是什么话,他是我孙子,怎么不能骂了,爷爷骂孙子犯法吗?真是,快去吧。”
齐如玉笑了笑,拿着信去瑞婷、瑞芬那里。
“三老爷,钱太太送来请柬,请您和三奶奶去打麻将。”
“知道了。”瑞宣看了请柬,“这个人真是,打个牌还送请柬,你下去吧。”
瑞宣和齐如玉用过午饭,来到钱太太家,“今天手气肯定特别好,你们多准备些钱啊。”
“老爷子有什么喜事吧,这些日子满面红光,手气特旺。”
“钱夫人好眼力,你看看这个。”瑞宣把信交给钱太太,“我孙子从英国寄来的。”
“恭喜三老爷,三奶奶,要娶孙媳妇了。”
“同喜,好几天了。只要是认识的人都让人家看一遍,真拿他没辙。”
“这是好事,应该的,我们也跟着沾点喜气。”
八圈牌过后,已经傍晚时分,“来人,吩咐厨房备饭,留几位贵客吃个饭。”
“不了,咱们回去吧,天黑了不好走。”
“没事,雇两个洋车不就得了,吃了饭再走,咱们好好聊聊啊,老爷子。”
瑞宣不好意思推脱,只好留下。
“三老爷,孙少爷快回来了吧,打算给他安排个什么工作?”
“安排什么,把天祥交给他们打理,我就不管了,他们学的管理,正好对口。”
“您还不知道,国家正准备公私合营呢,所有的私人买卖都得合营,实行全国国营。”
“国营?什么意思?”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您儿子不是在公安局吗,他应该知道这些,您回头问问。”
顾不得吃饭,瑞宣和齐如玉回到家中,派人将瑞珉叫到上房。
“爸,什么事呀?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不行,急事,大事,我问你,公私合营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合营的事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就是把私人的买卖收购,注入国家资本,变成国有制,然后,按股份给大家分红。”
“这么说,就是国家要收购咱瑞家所有铺子。”
“是的,不光咱们家,所有私人买卖都一样,咱们不吃亏,爸。”
“放屁,别人家我不管,咱家不合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敢自己做主,把家里的人召集一起,大家商量个办法,总之,不能白白把铺子给人家。”
“爸,您又要和国家的法律对抗,合营是大势所趋,咱们不能拖国家的后腿。”
“住口,我拖国家的后腿,你知不知道瑞家的今天来之不易,这些铺子、生意都是你奶奶的心血,你居然要把它们都交给国家,咱们这一大家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不是跟您说了,合营之后,咱们有股份有分红,够花几辈子的了。”
“不行,这事太大,我做不了主,把家里人叫到议事房。”
全家人齐聚议事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肯定的是出了大事情,这几年从没有如此兴师动众,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瑞宣乾纲独断。
“大哥、二哥,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商量一下公私合营的事。”
“老三,以前的事都是你做主,我看这次还是你定吧,我们都听你的。”
“大哥,这件事太大,我不敢私自做主,国家现在提出合营,就是把所有私人买卖全部变成国有,由国家统一经营,咱家这些铺子都得交出去。”
“这不是断送祖宗的家业吗?不行,不能答应,这样做咱们都成了不孝子孙。”
顾三和瑞玉同意合营,“大哥,再过几年都是国营,咱们就是不合营,也干不过国家的买卖,如果合营,可以得到股份、分红,不是挺好吗?”
家中分成两派,瑞珉和齐如玉也同意合营,以大老爷瑞宾为首不同意合营,双方僵持很久,长时间争论不出结果,瑞宣感觉骑虎难下,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决定尊重大哥的意见,在瑞宣心里,也不想母亲一手创立的基业付之东流。
“既然大多数都不同意合营,那就等等再说,散了吧。”瑞宣站起身扬长而去。
吃过晚饭,瑞宣扎进书房,齐如玉也跟了进去。
“老爷子,合营的事你得听儿子的,大哥他们思想落后,这样下去,瑞家迟早会被社会淘汰。”
“都已经定下来的事就别说了,瑞家的今天来得多么不容易,为了那两批宝藏,从前清到解放,多少路人马折腾咱们,是咱妈费劲千辛万苦撑起来的,说让就让出去,那是对祖宗和妈的不敬。”
“咱们应该与时俱进,再说合营正是为了把瑞家的买卖做得更大,生活在这个时代就应该跟上时代的步伐,如果妈还活着,她老人家也会合营的。”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改主意的,当年妈把这个家交给我的时候,我答应她老人家保护瑞家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大家的劝说都无济于事,瑞宣下定决心,瑞珉绞尽脑汁,不肯放弃,他抱定必须合营的信心,想办法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