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晚和谢惟舟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心惊。
若那支军队是朝廷前来阻隔的援军还好,若是太后的另一支军队前来汇合……
那么多的人,京城怎么办?
不约而同,两个人全都夹紧马腹,调转马头疾驰。
并不是逃跑。
而是绕着远路往前头靠近,要去查看究竟。
若是不绕路,直接冲过去,还没到跟前就会被对方斥候发现。
“世子往那边,我往那边,分开行动,免得万一遇到敌人被一锅端!”
绯晚指着两个方向提议。
谢惟舟道:“你要是又遇到那登徒子怎么办?”
“那就算我倒霉。京城要紧,别想那么多!”
谢惟舟策马飞驰,闻言转头深深盯了一眼绯晚。
少女长发如墨,身上宽大的衣袍和青丝一起翻飞,目光坚定而专注,人马合一像是离弦的箭。
京城里会骑马的年轻女孩子不少,一些武将世家的姑娘自幼会习射,马上蹴鞠,英姿飒爽的大有人在。
可是,第一次,谢惟舟由衷感觉到,女子骑马原来真的很好看!
不是花架子的好看,不是高傲睥睨的好看,而是……
她仿佛与生俱来就有这种力量。
奔驰在旷野上,如鹰隼捕猎,锐利凶猛地朝着目标扑击。
心里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来不及细想,谢惟舟已经顺从了绯晚的提议。
“好,分两路!你肯定不会倒霉的,那家伙已经被我吓破胆了!何况奔马疾行中,他那些阴诡的飞刀和藏身伎俩没办法施展,你放心就是!”
绯晚闻言转头,朝他粲然一笑,“正是如此!走着!”
说罢便拨转马头,稍微偏了一点方向,伏在马背上飞驰而去。
身影在山野里很快消失。
谢惟舟也转了个向,加快速度。
风声掠过耳边。
他忽然有些惭愧,觉得自己最后那些话真是啰嗦。
世人总说女人婆婆妈妈,与昭妃相比,他倒是成了话多婆妈的那个。
不过……
话说回来,昭妃穿他的男子衣服,还真挺合适的,柔媚尽褪,英姿勃发。
刚才跟他一唱一和,红脸白脸逼供采花贼的时候,配合也是真默契。
两个人事前完全没商量,她一说问供后必须杀了那人保证清白,他便知道她是故意的,要让那人得意之中说出更多事。他便配合,与她争吵。
若是最后……
不出意外的话。
那人别莫名其妙丢出烟雾爆竹。
他和昭妃,还真是一场行云流水的合作。
谢惟舟骑着马,咂摸着方才的一切,甚觉有趣。嘴角不自觉翘起,自己都没察觉。
……
“太后,卑职为您带来了西山大营两万军队!”
车前,身穿禁卫服侍的男子单膝跪地,向上禀报。
车门洞开,已经换了明黄色袍服的太后端坐车上,面带菩萨一样的微笑,也像菩萨一样朝下俯视。
温慈地开口。
“哀家记得你,昭妃从哀家车上滚落时,是你将她护送回她自己的车,很是帮她么。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禁卫校尉方无咎!”那禁卫低头大声回禀,“卑职奉命保护昭妃,当时乃职责所在。后来才知她串通逆贼镇国公和悦贵妃一派,卑职已经后悔帮过她,请太后降罪!”
太后笑道:“小事而已,你奉皇命行事,哀家怎会怪你。不过,你既忠君,就该知道如今该如何做。”
方无咎道:“卑职昨夜奉太后懿旨去西山大营送信,西山守将张将军闻听变故,升帐与诸将议事,并派人进京探查。今日晨起,张将军率军前来与太后汇合,愿听太后驱策。半路上,遇到了原州前来勤王的军队,两下汇合在一起,共有七万八千人。”
“你让张将军解甲,和原州将领一起,前来见哀家。”
“是,卑职这就去!”
方无咎行礼便走。
此时两军交汇,彼此相隔一里路。
方无咎是先来给太后说明情况的。
得了允许,便去接人。
马匹速度快,转眼的工夫,便带着两个将军到了。
西山大营张将军对太后倒头下拜:“末将全家都在城中,上到七十岁老父母,下到三岁幼童,全都被镇国公抄家下狱了,求太后率末将进城除奸,为末将讨回公道!”
太后微笑。
“张爱卿,这就是你投靠哀家的原因么?”
“是!”
“若是镇国公没有抄你的家呢?”
“末将也许会按兵不动,等太后和陛下握手言和。”
“哈哈哈!”
太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男子般豪迈。
赞道:“哀家喜欢聪明人,也喜欢直率人。张爱卿,只要你效忠哀家,哀家保证你家人的安全。稍后兵临城下,还请爱卿奋勇向前,不要犹豫。”
“末将遵旨!”
太后又看向旁边的原州将领,温言道:“濮爱卿一路赶来,辛苦了。何时启程的,路上可有阻碍?”
一脸横肉,面向凶狠的濮将军单膝跪地:“太后千岁!末将昨夜天黑之前烧锅做饭,整军启程,一夜赶来,路上只惊动了一处驿站,被末将把里面人都杀了,风声未曾走漏。幸不辱命,及时赶到!末将全听太后吩咐!”
一旁,禁军校尉方无咎惊讶。
“你们……你们……”
濮将军与张将军忽然变脸,一起拔刀攻向他。
转眼间将他制服。
濮将军哈哈一笑:“你现在才知道?本将军并非闻讯来勤王,而是早就起兵了。这姓张的,也不是为了勤王才随你走,而是自家被镇国公捣了,才愤而举兵报仇的,哈哈哈!”
方无咎怒道:“你们食君之禄,竟敢谋逆!”
“良禽择木而栖,皇帝圣明咱们才跟着,皇帝混蛋,咱自然要找贤名君主。瑞王没了,没关系,还有太后在上,自能扶持有道新君。”濮将军拍了拍方无咎的脸,“我看你也是个有本事的,跟了我们吧,来日也是从龙之功!”
“呸!逆贼!尔等不得好死!”
濮将军挥刀便砍:“那你就死吧,用你祭旗!”
“且慢。”
出声阻拦的,竟是太后。
吩咐道:“暂且留他性命。等到了京城,他若执迷不悟,再祭于城墙下不迟。”
“启程吧。”
“再有几刻钟,哀家便可与皇帝相见。”
十万兵马乌压压汇合到一处。
朝着已经隐约可见的京城,势如奔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