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逝,转眼已至初冬,十五这日,宽阔的御景台前,皇宫入冬宴隆重举行。
帝后以及宫中嫔妃皆聚在此,天气虽冷,可热闹的氛围却不减。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宫廷驯兽师已将百兽园中的几只猛兽驯得服服帖帖,在这次的入冬宴上进行表演。
此次是猛兽杂耍,为让氛围更刺激,驯兽师直接将猛兽牵到宴会场中,让宫中贵人近距离观看。
城楼上一排排侍卫严阵以待,手持弓箭,防备危险发生。
驯兽师牵着头狮子缓缓入场,绕场一周,每到一处座中人无不紧张地揪着心,过后又露出兴奋笑容。
连一向嚣张跋扈的柳妃也不免胆怯,见那狮子安然从她身边过去才松了口气。
经过萧妃身边时,萧妃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点心朝狮子丢去,那狮子一抬头,一口接住吃了下去。
萧妃笑着说了句真乖,又丢去块点心后才坐下身。
人们看得惊奇,赞叹萧妃的气魄和胆量,唯独柳妃,撇着嘴暗自嘀咕了句出什么风头,显着你了。
威武的狮子在驯兽师的指导下十分温顺,为众人表演跳火圈,引来阵阵掌声。
结束后,迎来了棕熊上场。
硕大的棕熊在驯兽师命令下起卧打坐,地上翻滚,欢笑声鼓掌声不断,场中气氛越来越浓厚。
正当时,那棕熊目光无意中望向了主位一处的魏鸾。
像是发现了什么,它愣在原地,对驯兽师的命令置若罔闻。
驯兽师不轻不重地打了一板子,棕熊这才继续表演,可却略显心不在焉,目光总有意无意地望向魏鸾。
表演结束后,驯兽师牵着棕熊绕场谢幕,有了萧妃的先例,一些胆子大的嫔妃也尝试着投喂它食物,娇笑声此起彼伏。
经过主位时,棕熊却不动弹了。
驯兽师又一次要敲打,棕熊却猛地回头朝对方手腕咬了一口,迫使驯兽师松开了绳子。
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棕熊像一道离弦的黑剑,奔跑嘶吼着朝主位扑去,驯兽师慌忙阻拦,却已晚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满座震惊,如炸了窝般轰然混乱,惊叫声连连。
“护驾!”小顺一声大喊,场中侍卫纷纷涌了过来。
凌恒箭步朝隔壁南缃而去,将她护在怀里,数名侍卫手持长矛挡在御前。
魏鸾吓得花容失色,在宫人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朝后躲去,可那棕熊似疯了般扑杀而去。
眼看猛兽袭来,宫人惊惧,哪里还顾得上主子,纷纷四散逃命。
只剩侍卫持枪抵挡,那棕熊却毫不退缩,生生冲了过去将几人撞倒逼退,朝魏鸾扑去。
女人一声惊叫,瘫软倒地,被棕熊一口咬住条腿,发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与此同时,几支利箭从城墙上飞来,钉在了棕熊身上,可棕熊却依旧咬着魏鸾不放,血红的眼睛像是含着深仇大恨,死死盯着魏鸾身上的披帛。
直到被数名侍卫长枪击中,才逐渐失去力量。
“娘娘!”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宫人惊恐地凑了过去,喊着御医。
……
坤宁宫内,太医宫人进进出出,嫔妃们候在殿外等着消息,回想着方才惊险一幕,众人仍心有余悸。
又过了一个时辰,殿内响起女子痛哭声。
那声音悲怆凄惨,撕心裂肺,饱含着难以接受的崩溃。
知道是皇后醒了,嫔妃们朝窗子方向探头瞧着,迫不及待想知道里面情况。
待听到皇后性命已无碍,可惜左腿小腿保不住,诸妃神色复杂。
哪怕是面上功夫,南缃还是做出副为对方难过的表情,心里却得到了一方释然。
第一次在花鸟苑看到那只棕熊,南缃就认定了这是死去那只的亲人,所以命人将死去棕熊的皮毛做成披肩,献给魏鸾。
未免引人注目,专程给凌恒也做了个坐垫。
慧儿是魏鸾的贴身宫女,和小顺是至交好友,在小顺的授意下,今日特意给魏鸾穿上了这件披肩。
棕熊认出这是出自它的亲人,必然发狂报复。
猛兽骨子里野性难驯,表演中有个意外不算稀奇,加上凌恒对魏鸾也不上心,不会细究这件事,是以无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说来南缃也没有把握魏鸾被攻击的地方会是腿部,唯一有把握的是那棕熊一定会有反应。
小顺在南缃的授意下,有意将护驾侍卫集中在天子身侧,减少了魏鸾这边的人手,加之失去至亲的猛兽报复起来异常疯狂,哪怕城墙上有弓箭手保护,魏鸾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受些伤是在所难免。
按原先的打算,不管那女人伤势如何,南缃都会让其难以恢复,甚至加重。
不料却是魏鸾倒在地上后,腿脚成了离棕熊最近之处,被对方咬了住,这大概也是冥冥中注定。
遥望着远处天际,南缃目光深邃悠远,心口默默道:洵一,你看呐,害你的人终于得到了报应。
落下残疾的魏鸾比当初的洵一更痛苦。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整个楚国最尊贵的女人,受万众瞩目,这痛苦加诸在她身上远比在一个寻常人身上更难以接受。
整整两日,坤宁宫的哭声没有消停过。
魏鸾在榻上躺了一个月,身体的伤口在慢慢愈合,可重创下的精神始终萎靡不振。
楚国唯一一个身残的皇后,她也算第一人了,想到外面的嘲笑声,想到嫔妃的得意,魏鸾犹如被万蚁啃噬。
魏夫人进宫探望女儿,母女俩抱头痛哭。
一肚子委屈只能和娘家人诉说,魏鸾且说且泣,其母听得泪珠不断。
探望时辰到后,魏母准备离去,恰巧遇到了前来给请安的南缃。
魏夫人行礼问安,南缃目光越过她落在后方的年轻女子身上,那姑娘身着闺秀装扮,不似寻常婢子。
“这是臣妇幼女,皇后最小的妹妹,唤作魏琳。”
小姑娘娉婷娇丽,俏生生地走上前行礼,刚刚及笄的人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圆润的眼睛波光盈盈。
南缃点了点头,魏氏母女告退离去。
“不用假惺惺探望。”魏鸾靠在床榻上冷言冷语,“本宫知道,你是来看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