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火箭从天而降,钉床一样扎向那迷阵海岸。
“轰——”火箭压着迷雾往下沉了一寸,不等火灭,第二波箭雨便急奔至此。
三波火箭放过,石龙再次蓄力,抬尾。
“轰——”
立在船头的少女扬刀怒喝一声:“杀!”
她身先士卒,一下子跳进海水,在母亲气急败坏的呼喊声中扒出水面:“小龙,快来载我,我要劈了王慈心!”
“等等!”两个小兵从船尾跑过来,清脆的喊叫一声,急忙跟着跳樊悦跳下船舰。
谢易谢莎坐在石龙背上,向樊悦说道:“你好不够义气,说好一起打仗的呢?”
樊悦:“我走得急!”
谢莎:“那现在我们来了,走呗,杀敌!我最近刀法特别好。”
迷雾倏然散开,阳光下,那海岛再也无处遁形。
王慈心抱着必死之心要和陆言决一死战,却忽然看到樊静伦好端端的站在对面船上。
眼底几次变幻后,王慈心气笑了,一把捏碎龙骨魇:“贱人!你他娘——欠、操!”
战鼓怒吼,火箭铺天盖地,人群砍杀在一起,海岛上到处都是血迹、尸体。
而魏国那边,历经三天的弑帝起义终于到了尾声。
樊璃踏着废墟向魏宫走去,听着万里之外的海岛风波在嘶喊和鲜血飞溅中呼啸。
他迈入太极殿。
那殿上的人身边再也没有半个宫人了,连一心跟着他的天子军也全死在战场上,如今他孤零零的从龙椅中醒来,满头乱发和撕裂的龙袍都没来得及打理换下,显然是在这里睡了一夜。
疯帝虚虚睁眼,望向那逆光而来的人。
“温洋?”
他先看到一身白衣,便以为对方是温洋。
待看清那张脸时,他不屑一顾的表情忽然就凝固了。
有什么声音从脑子里裂开,嗡的一声,将那死灰一样的记忆砸出一道波纹。
疯帝手有些发颤,从喉间挤出来的声音比手更颤。
“严苼?”
严苼,他的皇后,因为相貌过于美艳,被父亲赶出家门的不祥之女。
那年,尚且还是皇子的他在温洋府中看到那少女,指着她说:我这辈子要么称帝、娶你为后,要么死。
后来他在巫女的协助下终于登上帝座,也如愿以偿的逼温洋把人交出来,让那少女当了他的皇后。
他知道自己的皇后表面温和好说话,其实脾性极大,这般逼良为娼式的婚姻也并不会让她发自内心的接受他。
她不喜欢他,但那又怎样?
不过后来疯帝觉得,这女人简直给脸不要脸,朕是皇帝,你凭什么要拿脸子给朕看!
她温吞敷衍是因为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每次一想到这件事,疯帝就气得吐血发狂到处杀人。
闹市里二选一,他给温洋两条路:
要么与他同流合污,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皇后行房。
要么让她死。
温洋选了前者,于是疯帝纵声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竟然选了最肮脏丢脸的一条路……
疯帝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坐在龙椅上:“朕是杀不死的,严苼,你只能一个人睡在帝陵。”
“朕一生杀人无数,实在是罪大恶极,那就罚朕万寿无疆吧,哈哈!”
“你怎么又不说话呢?朕每天哄你,跪着逗你开心,给你当狗,你怎么还是一副哭丧样子,宁愿对宫人笑,也不愿给朕一个好脸色呢?”
“你以为你是谁?!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么——!”
疯帝一下子拔出长剑,瞋目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大殿。
他盯着前方嗤笑一声,指着空气:“你……”
周围的画面在他眼底打转,他捂着眼睛嗤嗤笑着,渐渐控制不住的狂笑起来,跪坐在龙椅下,身子歪歪靠着椅座。
“哈哈——”他捂着眼睛笑了弯腰,一身狼藉的低下头,“你,你以为你是谁?你的身份是朕给的!”
“你是妖女,你爹都不要你,是朕把你封为皇后,让你母仪天下!”
“你这些年嫁给朕,怎么就不肯对朕笑一个呢?你以为你有多金贵!”
“你已经死了啊!死得好!朕这是气数要尽了么?居然看到故人了!哈哈,严苼——你、你怎么就死了?你都怀上孩子了啊……”
他笑着笑着就哑声大哭起来,已经记不清那惊鸿一瞥在心中的分量了,只知道心上装着一地死灰,灰里埋着一个惊才艳绝的女人。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端庄温婉的向他说道:“陛下又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