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帝怔怔仰头,看着那头戴凤冠,穿着一身绣金凤袍的人。
对方眉目含笑,一双狐狸眼仍旧和当年一样灵动。
疯帝情急之下慌忙抓住她的手:“皇后?!你真的回来了?”
对方扶他起来,轻声道:“妾身就在宫里啊,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疯帝茫然的僵在龙椅前,看看干净整洁的太极殿,又看看自己一尘不染的衣袍。
他摸摸头发,发丝光滑整齐,摸摸脸,脸上光洁年轻。
疯帝如临大梦,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严苼!朕、朕梦到你被火烧死了!”
对方好笑的把他扶到龙椅上,眼底带着笑意向他俯身,低头。
“对啊,死了十多年了,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那柔和的声音像镜花水月一样突然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则陌生的少年音。
疯帝神色大惊。
控魂术!
“歘——”
“……”
他从幻境中抽出神志时,刺进心口的铁杖刚好拔出去。
疯帝口腔涌上一腔血腥,他捂着心口,呆呆看着从指缝里流出来的血。
随即无所畏惧的放下手,靠在椅背上。
他有长生丹,就算被人砍杀无数次,也没有人能在他身上留下疤痕,就算拿大刀把他的人头砍下去,那人头也会自己再长回脖子上。
这次,他以为伤口还会和以前一样,在他痛够之前干净利落痊愈的。
“很奇怪,对么?明明有了不死之躯,但心口的伤却怎么也好不起来,要把人痛死了。”少年站在一步外,穿着一身素服说道:“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疯帝瞋目欲裂:“你是谁?!”
“我么?故人之子啊。”樊璃指着自己的眼睛,“你不是看着这双眼睛,喊了她的名字么?”
“严苼,这名字真好听啊,不过在楚国那边,大家都叫她楚将军,魏国的皇后改姓楚,她对这片魏土该是有多寒心啊——”
樊璃听着那心口滋滋撕裂的声音,快意一笑,牵着一只小猫转身出去。
“在你全身血肉被龙气撕碎前,你不会死的,直到血肉全部撕碎,骨头全部断开,你才配去死。”
疯帝顾不得疼急忙从龙椅上扑起来,跌撞着伸出手要去抓樊璃:“你是她的孩子?!”
“你回来!孩子,我是父皇啊!等等父皇!!!”
那少年头也不回的踏出大殿,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素服,露出里面的水绿色轻衫。
这素衣他穿了十年,从今天起,可以换下来了。
阳光晃得那轻衫宛如碧海里的一滴翠色,少年长发如墨,身形单薄,仰面向太阳说道:“这一招就叫凌迟吧,专门惩治罪大恶极的人。”
疯帝踏着自己的血肉,脸色惨白的追在樊璃身后哭喊:“等等父皇啊!”
樊璃踏出去,那迷阵把疯癫的魏天子困住,就像困住了一个孤魂野鬼。
整个皇宫的人都被温洋杀了,独留那疯帝一个人在那宫里呼喊奔走,永远也走不到头。
“回来——”
风把他的声音吹到极远极远的地方,然后被樊璃一脚踩碎。
心口的龙气把他撕得惨不忍睹,即将撕到肚腹时,有人从空中钻出来,八环铁杖猛然叩地。
锵硬的磕响声里,疯帝身上的龙气匆匆停下。
巫惑站在疯帝身后,啧啧道:“你怎么这般不抵用?”
疯帝认不得那张脸,但认得那八环铁杖,他颠仆着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先生,我不要皇位、不要长生不死了!我什么也不要了,让一切回到过去吧!求求你了!”
巫惑摇摇头:“这样不行啊,三心二意,干不成大事。”
他把龙气从疯帝心口挑走,给对方塞了一颗长生丹:“不是告诉你了么,你已经获得了不死之躯,再把儿子的魂魄取出来,我就能给你炼真正的长生丹了,届时不死不伤,与这江山同寿,岂不美哉?!”
疯帝身上的伤全部愈合,他麻木道:“我从吞下长生丹那天起,就绝嗣了啊,上哪找儿子?”
巫惑眼神戏谑的笑起来:“人不要这样死脑筋啊,严苼不是你的皇后么?你爱她爱得要死,她的儿子,自然就是你的儿子咯。”
“可我儿子不要我啊——”疯帝瘫在地上哑声说着,一下子又跪起来,狗一样抱住巫惑的腿:“先生肯定有法子留下他,肯定有!”
“有啊。”巫惑从袖子里掏出一条黑色小蟒递给疯帝,“来,把血滴在它眼睛里,多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