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竹怔怔地看着那盏灯,头脑一片发白。
“去年夏日的时候,一场大雨险些将这间屋子掀翻。雨后,寺庙重现点燃了这里的灯,独独阿姐这盏用尽方法也点不燃。住持说,阿姐转世投胎了,所以这盏灯再也亮不了。起初,我以为这是住持哄我的话,如今想想,或许,这是真的。”
宋瑶竹咬紧下唇,不敢直视谢离危的目光。
“若是真的,我希望有一日,这里的灯都能熄灭,他们都能安息。”
他们都在看着,看着凶手如何作茧自缚,看着他们在意的人。
宋瑶竹手上的香燃了一半,灰烬落在她鲜艳的裙子上面,她直了直发麻的双腿,站起来将剩下的半支香插进香炉里,然后又取了一簇香点燃。
“这么人,只有三支香,你也不怕他们不够分。”她责备地说道,但语气轻快了不少。
“王妃说的对,下次来,应该多给他们烧点元宝。说不得,下面也要用钱打通关系,来保护我们。”
宋瑶竹嗤笑出声,双眼一直注视着香一点点燃尽,最后一点香灰掉落,她才道:“回吧。”
他们还有旁的事情要做,不能沉湎在那些痛苦的回忆里。
走出门槛,宋瑶竹忽地伸出手,将手心摊在他的面前。谢离危笑着将手覆上,十指紧扣,他们的身后是越来越明亮的烛火,在空中跳跃,像跳动的心脏。
回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秋日的夜晚变得肃杀,风中像是藏了刀子,能割开人的衣服,将寒意送进皮囊中。
“去梨园吧,我听说他们还排了相似的戏,想看看什么样呢。”
秦羽赶着马车改道,总觉得现在的王爷王妃更亲密了,虽然这是好事,但两个人身后似乎有种淡淡的悲伤?
他甩了甩脑袋,忽地警觉了起来。
“王爷王妃,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不是好像,从出城开始就有人盯着他们,只是对方只是藏在暗中,回城的路上都没有动手,总不至于现在都进城了还敢有所动作。
“先不管,我们去梨园。”
梨园内座无虚席,主要是新上的这戏实在是劲爆,不仅仅是身份劲爆,还有就那种背德感让他们欲罢不能。
人嘛,总是喜欢在文学里寻找刺激的背德感,因为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所以才会在一些创作里寻求这样的刺激,就如同自己能感受到一样。
“要我说,就该将这对狗男女浸猪笼!这个皇后又没才学又没家世,就是仗着自己的八字好!”
“要不然就说,会投胎也是门本事呢!”
“说起来,你们还有人记得当初净贤皇后和她弟弟的事情吗?”
净贤是谢婉清死后的谥号,宋瑶竹很不喜欢,这名字像是在嘲讽她的一生。
“说起来,王爷那个时候也十四五了吧?说不得这戏剧就是根据那个传闻改编的!”
“什么改编啊,说不定就是其中的内情呢!你们不觉得净贤皇后死得很离奇吗?宫内走水,竟然能将一整个宫里的人都烧死!且听说,那个时候王爷还遇刺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
“看来是今圣知道二人不洁,所以为了掩盖丑闻才杀了他们!”
“嘘!你胡说什么呢!今圣对净贤皇后一片痴心,若是皇后真的做错了事情,皇上怎么可能到现在没有册封新的皇后?”
......
宋瑶竹知道这里面有幕后策划的人,也有他们的人。既然有人想搅弄风云,那就让事情变得更混乱起来好了。
很快,这件事情就被御史弹劾到了宇文无极的案上。
宇文无极按住不发,反而问李维:“怎么回事?”
李维战战兢兢地说了民间此时的风向,后背已经起了汗。
宇文无极当即拿着奏折砸在李维的脑袋上,“你怎么不等明年再说这件事!”
他背着手踱步,焦急地让李维再去打听外面的风向。
这件事对谢离危来说是个痛点,但何尝不也是他的弱点!他就怕会被人质疑,是不是他杀了谢婉清!
这个痛点,谢离危和宋瑶竹都想到了,所以也不出面澄清此事,只是在人群中不停地散播“净贤皇后死的离奇”的观点,引得好多人都开始深挖当年的真相。
但真相早就被掩埋,他们自然挖不出来。可也因此动摇了民心。
“净贤皇后多好的一个女子啊,之前柳州被围城的时候,是她千里奔袭向冀州求来的粮草,不至于让满城百姓饿死。”
“是啊是啊,在西戎来犯的时候,也是她说服几个王爷暂停内战,一同抗外敌,不至于让西戎人占了俺们大陈疆土的便宜!”
“唉,开国后,也是净贤皇后在各地设立慈济局,不至于那么多孩子饿死,也给了那些被休弃的无家可归的女子一个容身之所。这么好的人,天妒英才哦!”
如此种种,将先皇后谢婉清夸上了天。而先前出来的那《风流王爷俏皇后》的话本子,早就被人忘在了脑后。
“那么好的一个皇后,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都是现在人乱写的!”
“就是,写这种书的人真是坏到家了!希望他烂肠烂肚!”
一时间,骂这话本子的声音高起来,甚至有学子组织在一起,要去陈留祭拜先皇后。
与此同时,桃花先生的大作《明月当空照》问世,故事人物设定也是一对相互扶持的无血缘关系的姐弟,起初二人是亲人,可当姐姐遇到了渣男骗婚,遭遇渣男报复后,她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爱情。这个时候弟弟问她愿意嫁给自己吗?
姐姐起初是不愿意的,因为他们虽不是亲姐弟,可认知里她是将他当成自己的弟弟的。可慢慢的,她发现自己的这个弟弟原来早就长大,可以让她依靠,渐渐敞开心扉,最终嫁给了他。
桃花先生的读者们看完这本书,纷纷表示:“先生最近开始吃素了吗?”
“这什么东西!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曹婧特意从镖局赶到王府,抓着纪鸣的衣襟大声质问:“你怎么可以写出这么绝美的爱情!不可以!!!这种东西会腐烂我们的脑子!削弱我们的意志!让我们变成没有仰人鼻息的废物!你本来只要写没脑子的淫书就行的!!!”
纪鸣:“......”
想死,别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