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个月前。
青玉杀掉那个“假我”小翠之后,带着猿猴“嚣”穿过龙泉山脉,回到了都广平原。
一路上,她几乎全在大山里躲藏,首先,猿猴“嚣”越来越高大了,跟她走在一起,过于引人耳目,再说,她自己本来就是宝墩新城的通缉犯,如此招摇只会带来麻烦,因此她在集市上买了一个面罩。
一人一猴就这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连续走了2个月,终于到达芒城附近。
青玉没有急着进城,她让“嚣”躲在了岷山,顺便考察森林中的地势,并作好了周密的部署和策划,接着,她用半个月时间,巩固了格斗技能,期间,她想到了一百种办法杀掉李文鼎。
可是,她认为妈妈和哥哥等几十号英豪死得太惨了,杀掉一个李文鼎,太便宜他了。
某天,猿猴“嚣”在深林中遇到了一条大蟒蛇,猴子被大蟒缠住后,越勒越紧,最后,嚣几乎要窒息。
青玉毫无办法,哪知道嚣突然咆哮一声,体型扩大一倍,变作了疯狂的“暴走”形态,它力大无穷,顷刻间将大蟒蛇撕成两半,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将大蛇啃得支离破碎,鲜血直流,接着,嚣恢复了原本的体型,变回正常的形态。
青玉有感而发,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青玉给自己化了妆,千面之神创办的隐者是天底下最神秘的组织,而隐形人作为千面之神信念的传播者,更是人世间最出类拔萃的杀手。
青玉以一个低贱的女奴身份进入了芒城李氏家族的古堡,并在古堡里谋求了一份卑微的工作。
她女扮男装,进了马厩房,给战马洗澡喂食,待了一个月后,她对城堡里所有人的生活习惯了若指掌,某些人在特地的时间做些什么事,她都记在了本子上,比如她可以趁李佳琪跟阳振麟狩猎时,杀掉他们两个,但是她忍住了,同样,他也可以趁李文鼎如厕时杀了他。或者说,她可以在家庭会餐时,下毒将他们全解决了。
那样,她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这条计策最终还是被她排斥了。
理由是不够不够残忍。
这个家族太肮脏了,是被诸神诅咒的姓氏。不能让他们死得太轻松了!
某天,当青玉盯上阳臻麟时,她想以一个犁耙结果他的性命。
她认为,阳臻麟的死可以别具一格。
她精心设计了一个意外,只要这小子踏进水缸,踩中精细设计的机关,水缸里的水倾斜而出,阳臻麟势必弯腰下蹲,进而会引发一个卡扣,墙壁上铁犁耙会猛然砸下,在阳臻麟抬头那刻,也就是他殒命的时刻。
哪知道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名高大的汉子,识破了她的计谋,让阳臻麟躲过了这一劫。
青玉很敏锐的发现他居然是阳科泉。
原来 ,阳科泉早她3个月前,就来到了李氏府上做了小厮,他的目的是要说服弟弟回家,并强调只要回去了,禀明情况,父亲一定会原谅他。
哪知道阳臻麟不敢回去,也不想回去。这样,乔庄打扮的阳科泉就这样跟他耗上了。
不曾想青玉回到了这里,阳科泉知道她是来报仇的,其实这也是他一直赖着不走的原因。
他清楚地记得分别那天,青玉脸上的怨恨和眼神中的杀机。
他猜到她总有一天会想办法混进城堡!
这几个月来,他担心她一个人独闯龙潭,太冒险,于是赌了一把,不想到几个月后,青玉终于来了。
青玉的再一次出现让他心情豁然开朗,但是他明白,这女子聪明狡猾得很。
于是,他不敢现身,一直默默地在背后观察着,他发现几个月不见,这女子更狡猾了,她就像一只猫一般,悄无声息,常常在暗夜之下在城堡里溜达。
她脸上化的妆容,诡异且恶俗,透着不近人情的凶恶,但容易辨认。
这妆容,就是当年运送物资的路上,青玉反复提到过的后土娘娘,只是作男士打扮。
阳科泉假若不是来得比青玉早,他一定猜不到这个小伙就是青玉,因此,就在她实施暗杀的时刻,阳科泉及时制止了 。
青玉认出来他是谁后,大为惊讶。
阳科泉说了一通来龙去脉,解释道:“我进来三个月了,一直在劝说他回去。你又为何要来?你想杀了这里所有人?”
青玉迅速掰开阳科泉的手,快速地闪到一边,矿区总管惊讶不已。
几个月不见,她除了身手敏捷不说,一言一行倒让他刮目相看。
青玉闪到一边,怒道:“你不可能阻止得了我。”
阳科泉说道:“我也许阻止不了你杀其他人,但绝对可以做到阻止你杀阳臻麟。我知道他对不起你,但那纯粹是恶作剧。青玉,你想通了吗?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可以让你荣华富贵,后顾无忧。”
青玉闻言将头甩到一边,感动归感动,可她就是气不过,怨气难平,且恼怒至极,她怒道:“你不可能守候守护他一辈子。”
阳科泉退在一旁:“你定然要杀了他吗?”他盘算着,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弟弟活下去。
青玉看到有其他奴隶来了,咬牙说道:“是的,包括李氏家族所有人。”
阳科泉问道:“可有想到啥办法?”关于这一点,青玉的做法无可非议,阳柯泉不会阻拦。
青玉知道阳主管是一个好人,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愿意帮自己了。
于是将其拉到一棵无人的大树下,如此如此地跟阳科泉说了一通。她认为,阳臻麟的事,总会有办法解决。
阳总管一边一点头,一边疑惑,一边推敲,一时横眉倒竖,一时神态舒展,最后说道:“嚣真的可以变大一倍?”
他知道那只大猿猴是上古异兽,但也没听说过有动物可以在发怒的时候,身体会突然变大变强。
然后他向青玉说道:“这些天来,鱼凫城来了很多兄弟,此前的部下,都到了芒城,而且他们都很领你的情。只要你开口,他们很乐意提供帮助。”
青玉脸露喜色,说到:“如此最好。我本来还担心咱们两个人太少呢。”
接着她瞄了瞄左右,说道:“是的。千真万确,只要将他们引向枫树林,那么就万事大吉了。”
这段时间里,李氏家族最严肃的事,就是讨论家族如何更高效统治雅安古城的具体事项以及管理问题。
现在,两座城邦的事务,让李氏家族每个人疲于奔命。
每日晚间的家庭晚餐上,李文鼎会亲自坐镇,他会提出一个新问题,再着重进行争论与探讨,他希望所有人,有任何想法,都能毫无遮掩地提出来。
比如奴隶贸易问题,铜矿开采以及冶炼问题,职务设置以及分权问题,农林、水利灌溉问题,税收问题,两城政务协作问题,军事管理问题,与高山各部落关系处理问题等。
在李文鼎看来,每一个问题都值得探讨一个月以上,只有深入到每一个问题最本质的核心上去,才能从根本上解决事物之间的矛盾,并商讨出一个最为合理及妥善的办法。
李文鼎多次强调道:“参天之树必有其根,环山之水必有其源。”他手里端着浓烈的普洱香茶,神情严肃,几乎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其他人正襟危坐。
李城主继续道:“先民说,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我们可以用武力征服一座城池,但我们必须用道德治理一座城池。百年树人,千年树德,你们记住,我的话可不是泛泛之谈,我们李家虽然是一个追求利益至上的家族,但是,在追逐权力的道路上,我们同样有着最坚强的信念。”
其中某位晚辈说道:“我们跟宝墩古城签署的合约只有100年。”
李文鼎乜斜着眼,说道:“没有人可以活过一百年,没有一张合约百年后还有约束作用。我再一次强调,一山还有一山高,一代定比一代强,这是我们的祖训。我们一旦拥有两座城池,凭借岷江河道贸易以及雅安古城的奴隶贸易,这个家族必然昌盛,青氏家族已土崩瓦解,丁氏家族人才凋零,西门郡羽一介女流,就算她有通天的智慧,百年之后早就化为尘土了,丁坤死了,丁兰贪念女色,难成大器,因此,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李氏家族必定会凌驾于其他氏族以上。”
他冷笑一声,接着极为自信的瞅了眼前的子嗣,坐在台下上有百号人,他认为,这是一个必定在都广平原绽放璀璨光芒的氏族,正如老话说的“人丁兴旺家族昌。”
他顿感自豪,悠悠念叨:“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接着扫视人群一眼,继续道:“告诉你们吧,权力的游戏从来就不是一代人之间的事,历史上,出现了多少伟大的氏族?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先民记载过的氏族,都是那个纪元里最鼎盛的氏族,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有巢氏、燧人氏、女娲氏、伏羲氏等等,这些曾在历史上辉煌一时的家族,都是由几十代人的奋斗才完成积累的。因此,我从来就不以一时的辉煌而去评定一个氏族在历史上的地位。”
李文鼎的这番话,让青玉和阳科泉振奋不已,想不到李城主是如此的高瞻远瞩,他的气魄、他的胸怀、他的眼光,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一个人到底要达到多高的境界,才能说出如此伟大的语言啊?
青玉不屑道:“这个人已经达到了病态的疯魔。”
阳科泉不以为然,他风趣道:“我看他讲得有道理,风水轮流转,国王轮流做嘛!”
青玉脸色一怒,杏眼圆睁。
阳科泉赶紧说道:“契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我说的是这个意思,本来嘛,一个姓氏要受到世人尊敬,整个氏族所有人都得努力,这点毋庸置疑。”
青玉看着墨色苍穹,说道:“我不会让他们活过这个年底。”
阳科泉严肃道:“我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李文鼎家族总计有超过一百人,包括几十个小孩。
某日晚间,在他们吃过晚宴后,突然柴房大火弥漫,接着有侍卫大叫:“有刺客。”
而后有奴隶嚎叫:“敌人来袭。”
整个李氏家族陷入一阵恐慌。
李佳琪带着李文鼎,一连七八十人从食堂出来以后,在穿过枞树林时,只见几百、数千人举着火把一拥而上。
他们穿着黑衣,面目狰狞,手拿戒刀,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样。
这些都是阳科泉收拢过来的鱼凫城寨兄弟,他们燃烧了柴房,制造了数千战士的假象,同样造成了整个李氏家族的恐慌。
其实,这一切都是由青玉策划、阳科泉实施的。
复仇总是如同猛兽,来得如此突然。
此前,李佳琪跟鱼凫城打过交道,他大叫一句:“是鱼凫城的人马,他们攻城了。”
整个城堡内的守卫都被青玉用迷药迷昏了。作为马厩房的管理者,她适时地牵来了七八十匹马,叫嚷道:“对方来了3000人,咱们赶紧撤离。”
她意图帮助他们。
李佳琪在暗夜之下,惊慌失措,他瞥见上千个火把,信以为真,于是二话不说,招呼父亲李文鼎赶紧上马。
接着李氏家族的人,骑上七八十匹马一直往枫树林窜去。
青玉、阳科泉紧随其后。
李家的人,遇到紧急危险,习惯性地往避难场所逃避。
话说,李氏家族有着深谋远虑的性格,正如李文鼎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未谋胜,先虑败。”因此,在他们的城堡后方几里路外,专门用夯土红泥打造了一个避难之所,而这,早就被青玉和阳科泉调查清楚了。
一切都在青玉的预判之中,她心情大喜。
阳臻麟作为李氏家族的座上兵,在这紧急时刻,却被丢在一旁,他深深地感到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之悲哀。
看来,人类在大难临头之时,往往只先考虑自己。
而就在他一阵颓丧之际,阳科泉一肘将他击晕,两位侍卫一拥而上,用捆绳将其辅住。
青玉见此,只说道:“他的事到时候再说。”
接着策马前行。
李文鼎带着一家老小仓皇出逃,李佳琪、李风明、李晚棠等青壮年在前方引路。
李文鼎年纪大了,气喘吁吁,他恼怒城内的侍卫怎么就没半点预警?
就在他们进入枫树林小道之时,一只巨大的猿猴出现了。李佳琪吓得一惊,几个月不见,这只大猿猴体型更高、更大,也更强壮了。
猿猴“嚣”变得有树那么高,李佳琪此前领教过它的愤怒,于今,它就像一座小山,势不可挡,一巴掌就将一匹烈马拍死。
于是暴喝道:“大家加快速度。”接着率领家族所有人全速而行。
嚣一直尾随,发出“嗷、嗷、嗷”的叫声,它不断拍打胸膛。
凄惶夜色之中,这个巨大的怪物就像一只魔鬼,摇动了天,也震撼了地。
大猿猴带起泥土翻卷,如同山崩地裂,接着将大树连根拔起,挥舞着拳头,咆哮不止,一味地将战马往前赶。
这个情况跟青山大帝死的那晚如出一辙,而唯一所不同的是,就是陷阱。
青玉没有设置水坑、火坑这样的陷阱。
她所拥有的,只是一根钢丝,一根黑暗之中根本观察不到的钢丝。
它栅在两树之间。
李佳琪带着众人夺路狂飙,驾着马匹一往无前,奇怪的是,前路并无危险,他疑惑这是不是人为制造的假象?
就在他冷静下来推敲之际,突然,脖子处传来巨痛,一线伤口赫然出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脖子掉落下来。
而几乎同时,所有人都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们的脑袋不约而同地掉了下来,在高速运动中,有些人被一根钢丝拦腰截断,整个场面所说不出的恐怖。
青玉为了以防万一,在两棵树之间设置钢丝的同时,另外还设计了一个吊环卡扣,同样也是一根钢丝,在巨大的摆臂之下,钢丝高速从大后方横切过来,这样,队伍后面的人同样无人幸免。
最后,只剩下一些小孩,他们身材矮小,因此逃过一劫。
青玉远远地伫在一旁,冷眼面对着这一切,她看到李文鼎,李佳琪等主要人物全部死绝,才悻悻然说道:“这是诸神降下的法旨,我在替天行道,这种家族死有余辜。”她的语气绝情,冰冷,就像暗中一道闪电,在天空一闪即逝。
接着,她就驾着马匹,一言不发,踏上了去往鱼凫城的小路。
阳科泉紧随其后,一些愿意追随青玉的鱼凫城战士,将阳臻麟扣押在囚车,一路前行。
复仇跟罪刑一样,总是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