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有一个犯人被关进来,岁数不小,言行都很谦恭,原来是个当官。就好像电影《肖申克救赎》中的场景一样,一天这个犯人提到了自己帮别人洗白身份的事情,就提到多年前曾经“帮助一个高中生用另外的身份复活”的事情,这话正好被郑清培听到,一开始的几句也没让他过多留意,但是紧接着这犯人就说到,这个高中生打架没打过别人,却被别人给“反杀”了,他爸他妈想要那个同学的命,就说他死了,好让那个同学从重判罚……
郑清培仿佛被闪电击中了。
那个犯人是在回答“洗白身份,会不会被抓”这个问题时讲述的,又说道,后来这人又回来了,现在在青江市,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其实洗白身份不重要,主要看你犯罪没,”那犯人言之凿凿,“没犯罪,又去了海外那么多年,没人管。我和这家人有点关系,所以我知道,别人都不知道,恐怕就是让那个曾经被冤枉、判了过失杀人的同学看见,也不一定认得他啊!都以为他死了呢!”
是啊,以为他死了。
那一刻,天花板上好像出现了一道光,这道光就是郑清培活下去的动力。
他收起自己的颓丧模样,告诉管教,自己人生的路还要慢慢走完。管教为他走出了悲恸而高兴。
在监狱里,犯人的思想动态非常让狱警们操心,一旦发生犯人死亡事件,媒体动辄渲染成“监狱黑幕”,所以让每一个犯人好好地活下去,不出事,成了监狱里的头等大事。
暗地里,他开始接触那个帮助段辟庸伪造身份的犯人。这犯人的喜好就是(又鸟)(女干),俗称捡肥皂,监狱里并不鲜见,但通常是情投意合的,因为动静闹大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郑清培在监狱这么多年,度过了自己**最强烈的年纪,对于监狱里林林总总,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很快的,他就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想要的信息——
“段辟庸还活着,还活得十分快活,改名叫了贾迪斯,创办了一家公司,叫‘泰迪’……”
信息凝练成了上面短短的一句话。这句话支持了他后面最难熬的三年。也告诉了他,这十几年刑期的目标。
躺在青龙大厦楼顶,望着清朗朗的蓝天白云,他微微笑了。
他笑自己一开始出狱的时候不是急于报仇,而是如此多年过去,他并不必急于求成,他想先活下去。于是很快就加入了“老大”潘玉柱的团体,开始自己黑社会性质的犯罪生涯,这是积累经验的大好时机。
在监狱中,遇见的几乎都是“能人”,彼此交流经验,相互揣摩,郑清培“受益匪浅”,简直是一本本的活的“教科书”,让他在脑中策划复仇时,有了很多比对和参照,及时修正、完善。潘玉柱就是“能人”中的佼佼者。
不过,在潘玉柱看来,“初出茅庐”的郑清培似乎总有什么心事,并不是对他“忠心耿耿”,因此上对他产生怀疑和“累赘”之感。对于“累赘”,当断则断。却没有想过自己被郑清培“反杀”。
郑清培也想不到,这个“能人”中的佼佼者居然会阴差阳错,命丧己手。狼狈地逃脱了警方的追踪后,他得到了一个致命的教训:做一个坏人,千万别留情。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是心态。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是境界。
说的就是两件事:把人杀了;远走高飞。他想到自己要成为一个杀人专业户了,十分兴奋。不,怎么能叫“杀人专业户”呢?那是“侠”!行侠仗义的“侠”!执掌赏善罚恶的“公义之剑”的侠!
(当然,“赏善”做不到,只能做到“罚恶”。至于杀谁,他不禁想到了和他联系的电视台记者钟磊。而在收获了“兰溪大侠”的绰号时,他洋洋得意。“兰溪大侠”需要让人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因此上杀掉卞静姝一家也是告诉人们,卞静姝有值得杀的理由。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同意他的想法。不过,社会上急于公义的暴戾之气近几年丝毫不减,于是,兰溪大侠竟而一跃成为某些人心中的“公义”的化身。)
现在,公义之剑架在自己的私仇段辟庸头上了。剑柄当然握在他手里。他也有充足的挥剑理由。
其实,他完全可以在找到段辟庸之后,立即就动手复仇,可是这样的话逃亡就是真的逃亡了,警方完全可以顺着他的逃亡路线一路追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地藏匿在楼顶上,警方在追踪的其实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幽灵。
他想到这种方法不算好,不过任何一种方法也要靠运气的加成。而且,这种方法不能在冬天进行,否则他会在楼顶冻死。但是可以在冬天准备。
烟花三月,春江水暖,可以行动了。这几天来,郑清培在暗中看着警察终于找上了天台,也的确找到了他故意遗留在天台上的线索。可是按照他的理解,其实那滑翔伞应该是先降落在某处才对,是否目击者看到滑翔伞上有没有人并不要紧,因为他可以中途用降落伞离开滑翔伞,重要的是有人发现了滑翔伞,并因为贪财而破坏了发现现场,然后惊动警方,然后警方通过指纹明白这应该是他所使用的,才明白过来他是从天台处逃走。
但是在现实中,这一切却反了过来。滑翔伞十分“给力”地滑到了近郊的小区住宅楼楼顶,而那户人家还全家外出旅游,过几天方才归来。不管怎么样,最终警方似乎相信了他已经高飞并远走。
因为这几天来,国贸大厦附近终于不再有警车驻留了。这就够了。
这日黄昏的时候,郑清培打开手机。他携带了两个充电宝,为了节省电量,每天开一会儿手机,便即关机。
开机是为了查看“泰迪”公司的公众号。
开机后,他看到公众号上在今天下午发布了一篇文章,题目是《我们的狗头,生日快乐!》。点开后,映入眼帘的配图是贾迪斯正在笑呵呵地切蛋糕。
文章风格诙谐轻松,说,今天是“泰迪”公司成立五周年纪念日,回顾往昔,我们的“狗头”贾哥如何带领我们大家一起做出好的产品,一起实现人生价值……而这一天,也会是“狗头”贾哥的生日,这个奔四的八零后精力旺盛,有如“泰迪”,而且比“泰迪”可爱,是所有员工心目中最亲爱的“狗头”……
文章每一段便有几张图片,有开会照,有布置任务照,有接受采访照等等,最后一张是故意做出偷拍效果的伏案工作照,文字则是,“‘狗头’大哥每天都来的比我们早,走得比我们晚,吃的和我们一样,即使今天是生日,也还是要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再走,心疼一下。看到他亲力亲为、专心致志工作的样子,谁也不忍打扰他。”
其实,工作照并不是今天拍的。今天下班的时候,贾迪斯还在睡觉。负责新媒体的小编为了煽情,突出老板“身先士卒,鞠躬尽瘁”的职业奉献精神。当然,文章是这么写,实际上九零后和零零后都不愿意加班,这种职业奉献精神在他们眼里其实有些“变态”。所以到了下班时分,忙完手头事情的员工都迅速溜个精光。而今天要聚餐,更是到点就纷纷扬长而去,大快朵颐了。
郑清培返回到文章列表,往上翻了翻,又点开一篇文章,题目是《创业,谁也不是老板》。是《青**年》杂志去年对贾迪斯的专访。郑清培的目光注视着这样一句文字:“……创业将近五年了,贾迪斯没有一天比员工早下班回家……”
不过,至于是不是像新媒体小编所说的“来得比我们早”倒不一定。
“生日?呵,可别骗我哦!”郑清培心道,嘴角微微翘起,“那就今天吧,我给你一个生日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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