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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猜测与傅时安亲口承认带给嵇明雨的冲击是全然不同的,前者他还能自欺欺人地想着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是他想错了,后者直接是板上钉钉给了他最准确的答案。
嵇明雨无力地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困惑不已,傅时安怎么会喜欢他呢?
他一面疑惑,一面又觉得果然如此。
现在细想来,以往傅时安的喜欢其实全都有迹可循。
那本写有三月秋to签的《寻觅》,嵇明雨也从周晓月那里得知其实是傅时安找周晓月朋友帮忙弄来的,她只是帮忙牵了个线而已。
傅时安饶了这么大一圈给他弄来一本签名本,却说是周晓月弄来的。
书架上另外两本的签名本,想来原本就是要送给他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给他。
还有嵇明雨提过一嘴之后就换好的深色遮光窗帘;因为他喜欢所以跨越千里买来的椰蓉糕;担心他不吃饭胃会难受的种种叮嘱。
这些年傅时安对他的确很好,此前嵇明雨从来没觉得这些好超出了朋友界限,现在看来是他有些理所当然了。
在那天摊牌之后,两人的相处好像没什么变化,却又像是处处透着不对劲儿。
这让嵇明雨感到不自在,却也无能为力。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在知道那件事之后选择装不知道其实也是在下意识地回避傅时安。
傅时安说没想过要嵇明雨给什么回应,可是他那天的反应和拒绝也没什么区别。在此之后嵇明雨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傅时安承认时过于灼热的目光。沉得嵇明雨不敢触碰。
嵇明雨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件事感到这般不知所措。
他是一个直男,自然无法接受傅时安的感情,也没办法和傅时安断绝关系。傅时安和任何一个追求他的人都不一样,轻易地接受和拒绝对于嵇明雨来说都过于草率。
在嵇明雨想到最妥善的解决办法之前,他只能暂时做一只鸵鸟。
朝暮里项目开盘在即,嵇明雨又开始变得忙碌,他逼自己将全副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当中。
朝暮里是嵇明雨全权负责,首次开盘销售又尤为重要,嵇明雨常常在项目和公司两头跑。
“领导,领导?”
肖潇的声音拉回了嵇明雨的思绪,“什么事儿?”
“这是中秋的礼品名单,你过目一下。”说着便递过来一份文件。
中秋啊,傅时安的生日要到了。
文件上不过四五样礼品清单,除了基础的月饼以外还有一些中高档的生活用品,倒也配得上项目的层次。但嵇明雨看的时间有些长,肖潇再次出声提醒:“有需要补充或者更改的吗?”
“哦,不用,就照着这个采买就行。”嵇明雨合上文件,“然后把报价送过来一份,还有礼品的包装重新订制一批,印上项目宣传语。设计稿就用孙冉上次画的那套图。”
肖潇点头,走之前又回头问:“领导今天下班回不回市区?”
朝暮里地处郊区距离市中心一个多小时车程,嵇明雨每天通勤时间都要花好几个小时,后来太忙为了省事儿,他和策划部几个同事直接在项目上的宿舍里住了好几天。
“回。你等我开完会。”嵇明雨自然知道肖潇是想蹭他的车,他没意见,将人送回去他也更放心,毕竟是个女孩。
肖潇喜笑颜开,不用挤公交太棒了。
“等会儿。”
肖潇走到门口又被嵇明雨叫了回来,嵇明雨摸了摸下巴,将电脑屏幕朝外转了四十五度,“你觉得这款哪个颜色更好看?”
屏幕上是她上次看到的某轻奢品牌这季主推的‘elegance’男士腕表,表盘镂空以星海为背景,一款深蓝星空,一款浅蓝大海,款式简单但设计感十足。
肖潇:“是送给那位吗?”
嵇明雨:“?”
肖潇:“就那天来接你的那位。”
嵇明雨笑,“是他。”
肖潇也跟着浅笑:“我觉得深蓝星空比较适合他。”
嵇明雨微微点头,其实他也偏向深蓝色,拿定主意便直接在官网上下了单。
忙完之后,嵇明雨将肖潇送回去,自己回到家已经是临近十一点多,他估摸着傅时安已经睡了,也就放轻动作迅速去浴室洗了个战斗澡,等他回房间准备睡觉才想起来他屋里的空调前几天就坏了。
而他因为忙碌也忘记叫人来修。
沉闷的高温并不好忍受,风扇也并没有缓解多少,嵇明雨是个没空调会死星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儿,便起身抱着被子打算去客厅将就,没躺几分钟客厅的空调也“啪嗒”一声停止运行。
.......
屋漏偏逢连夜雨,燥热偏逢空调坏。
嵇明雨郁闷地一头包,下意识地就去敲傅时安的门要蹭空调,敲完才意识到傅时安卧室也只有一张床。
“进来。”
傅时安的声音隔着门响起,嵇明雨没动,在热死和进门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傅时安开了门。
“怎么了?”
傅时安似乎是刚从床上起来,头发有些凌乱,但身上那件墨绿睡袍穿得十分整齐,衣领也拉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小节脖颈。
虽是如此嵇明雨脑海里还是自动补满傅时安胸前的风采,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没什么,看你睡了没。”
嵇明雨放弃了进门,选择热死。
“正准备睡。”傅时安说。
嵇明雨‘哦’一声,视线有些无处安放,“那你睡吧,我也睡了。”
傅时安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看了他几秒钟才垂下眼说了句“晚安。”
“晚安。”嵇明雨也回了一句,然后转身走回房间。
明明以往也会互道晚安,这一次或许是太久没有说过,所以嵇明雨才会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不一样。
没了偷跑出来的冷气,嵇明雨似乎更热了,就连耳朵也变得滚烫,他回房间前又去卫生间泼了两把冷水,总算是赶走了脑海里不合时宜的遐想。
既然选了热死,嵇明雨也只能硬抗,他开着风扇又开着门窗,然后给自己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熬着高温硬睡一晚。
他醒的时候其实没多热,因为床边多了个冷风扇,而他小腹上也多了条毯子护住他的肚子。嵇明雨捏着毯子躺了一会儿,闻到了熟悉地洗衣液的香味。
傅时安来过,给他冷风扇,还给他小毛毯。
嵇明雨心里柔软的同时面色也闪过一丝羞赧,他看了一眼自己几近赤裸的身体,还有身下明显的反应,重重地叹了口气儿。
嵇明雨没有解决的打算,就这么让它自动降旗。
傅时安已经去工作,餐桌上放着早餐,却没有便利贴。嵇明雨没睡好,还好今天调休他可以补眠。
昨夜下了场雨,气温降了一些,再加上冷风扇,嵇明雨回笼觉睡得安稳,直到下午被敲门声吵醒。
他和傅时安在泽芜除了彼此没有什么朋友,同事也不是会上门的关系,虽然疑惑但他还是压下起床气穿上衣服去开门。
是房东,说是来修空调。
嵇明雨搬过来之后没两天和傅时安在楼下散步的时候偶遇了房东,才知房东也就住在后面的c栋。房东是个五十岁的大爷,长得和善为人也十分热忱,说是如果屋子里有任何家电、家具坏了的话都会帮他们换修,所以应该是傅时安知道空调坏了直接联系了房东,
嵇明雨让房东进了门。
“我在花语江南还有套公寓,这是钥匙,你有空可以过去看看。那边那套公寓刚装修好,家具什么都齐全得很。”房东说。
嵇明雨:?
“什么意思?”
“小傅早上问我还有没有空房,”房东看了一眼嵇明雨,疑惑道,“不是你搬?那是小傅搬?不管谁住都行,过两天就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嵇明雨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房东在说傅时安在找其他房子。
他要搬走?
房东还在继续说着那套公寓的条件,嵇明雨没什么心思听,让房东坐一会儿自己去进厨房给房东拿了瓶矿泉水。
“这间屋子虽然不算大,但你俩个大小伙子应该是够住,小傅怎么忽然要搬出去,他工作换地方了?”
嵇明雨正在思考傅时安为什么突然要搬走并没有听到房东的问话。
这房子是傅时安租的,他为什么突然要换房子呢?
怎么都没跟他提过呢?
“客厅和次卧的空调都坏了?”房东接了水,没着急喝,而是走到客厅的空调前开始检查。
嵇明雨这回听到了,“嗯。”
房东点点头,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嵇明雨听了一会儿大概是叫了修理工人过来。
等人来的这么一会儿时间,嵇明雨问了一下傅时安要租另一套房子的事儿。房东也不太清楚原有,只说是小傅早上碰到他就问他有没有其他的房源。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突然要换房子?”嵇明雨问。
房东摇摇头,大概是嵇明雨脸上的失落表情有些明显,他问:“怎么?你俩吵架闹矛盾了?”
嵇明雨愣着没说话,他们闹矛盾了吗?
好像没有。
他不说话房东便以为他默认,好心劝着:“再好的朋友在一起生活也会有摩擦,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喝两杯说开了不就没事了。”
嵇明雨笑笑,说:“没有。”
自从那天摊牌之后,嵇明雨和傅时安对那天的对话只字不提,各自忙碌说话的确少了一些,可是昨晚分明很正常,早上傅时安还来给他盖被子。
所以嵇明雨没明白傅时安怎么会突然说要搬走。
没一会儿修理师傅便来了。
工人师傅问嵇明雨:“空调什么时候坏的?”
嵇明雨:“屋里那个坏了四五天了,客厅这个是昨晚坏的。”
“那你这几天睡觉睡得安稳?”
房东有些惊讶,九月份的天气依旧燥热,夜里没空调可是真的难以入睡,随即他又想起主卧里有空调,于是说:“小傅那屋子里空调好的吧,那你俩一块睡也还好。”
嵇明雨微楞,他看了一眼傅时安紧闭的房门,好像忽然抓住了一些什么。
他跟房东解释他这一个星期因为工作很多时候都是宿在公司,没怎么在家住,所以才拖到今天。
工人师傅问了些问题就开始上手修理,房东似乎跟他很熟,一边帮忙两人一边聊天。
嵇明雨坐在一旁出神,循着他方才抓住的那条线细想这几日他和傅时安的相处。其实是有变化的,只是他刻意的去忽略,比如傅时安早晨不再和嵇明雨同时出门,他常常走得比嵇明雨更早,回来的比他更晚,而到家之后也只是几句话之后就各自回房休息,在那天之后的一个多星期两人说过的话少得可怜。
嵇明雨能感觉到他们都不想让彼此的关系关系变得僵硬,可是有些事从来都不会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当他和傅时安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之后,那句还是朋友如同虚设,让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又蒙上了新的纱。
他们所谓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行不通。
而嵇明雨的鸵鸟行为,实际上也是在任由这层纱变得更加绵密,变得密不透风,变得存在感更强烈。
“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嵇明雨还是没能回神。
“嘿,小伙子帮忙捡一下垃圾桶里的螺丝刀。”工人师傅对嵇明雨说。
连说了两遍,嵇明雨才醒过神,伸手去将掉在垃圾桶里的螺丝刀捡起来,却带出一张粉色便利签。
垃圾袋是昨晚新换的,里面除了这张便利签并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嵇明雨将螺丝刀递给工人师傅,将那张皱巴巴的便利贴打开,上面只有没写完的两道笔画。
那两道细小的黑色痕迹像是划在他心头,他忽然觉得很难受。
傅时安要搬走应该也是觉得不自在了吧,一张叮嘱的便利签都会让他产生顾虑。他们两个人束手束脚不自然的相处,谁也没比谁好过一些。
无力感再次朝着嵇明雨淹没而来。
嵇明雨发誓他没想让情况变得像现在这样。
傅时安了解他,今天早晨看到他空调坏了自然也明白过来他昨晚宁愿熬着高温也没有去他房间。他们之间的那层名为‘顾虑’的纱束缚着彼此,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僵硬。
尽管嵇明雨本意不是如此,但他无形中不止一次的伤害到傅时安。
与其让傅时安搬出去,还不如他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