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照面,杜子墉就敛了怒意,虽说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却也比刚才好多了。
只是这好脸色到底没能维持多久,听罢苏公公的来意,原本脸色还尚且能看的杜子墉彻底变了脸,已经起了将苏公公赶走的念头,只是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咬牙道:“有劳皇上挂念了,只是今日或许走不开……”
“无妨,”推辞的话还没说完,苏公公就开口打断,“明日也可,或许皇上会愿意等杜大人处理好事情再去见他。”
杜大人终于正眼看了苏公公,因为他要比苏公公高一些,看苏公公时便低了头,反观苏公公,虽说身形佝偻,面上也满是笑意,气场却丝毫不弱与杜子墉。
对视良久,杜子墉妥协,“苏公公且等着,我进去换身衣裳。”
“自然,那咱家去底下坐着。”苏公公微微颔首,果真转身下了楼,半点留在这里看着杜子墉的打算都没有。
掌柜的十分听话,还在帘子后头缩着,听见脚步声,帘子动了动,后面的人却不准备出来。
“掌柜的,上壶茶。”扬声招呼了句,苏公公将拂尘搭在桌边,空出手来。
燕王府,李昭烟又陪着云懿在后花园待着,天已经有些晚了,百日里那些小东西现在看的不怎么清楚,云懿却说的很有意思,李昭烟亦是听的认真,是不是再与云懿说上几句。
“娘亲,蓝蓝说它要回家了,让我们也早些回去呢,我告诉它这就是我们家,蓝蓝可惊讶了,还说回去要告诉它的家人和朋友呢。”云懿仰着这些天圆润了些的脸,笑盈盈地看着李昭烟。
李昭烟也弯了弯眉眼,说:“那你这些小伙伴就是住在我们家里了,你同意让他们住吗?”
“当然了呀!”云懿还只是个孩子,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看出李昭烟是在和自己开玩笑,闻言不禁有些担心李昭烟会让人将自己这些小伙伴都赶出去,“我们家这么大,他们只有那么小,又住在地下,不占地方的。”
云懿说着还伸手比划着,急于说服李昭烟的样子让李昭烟更想逗她了,只是看云懿这般认真,李昭烟还是劝住了自己,只道:“那你就要问问你的朋友里有没有爱啃食花草根茎的了,府里好些名贵的花都是从根上烂的,一看就是虫子做的。”
“没有,”云懿十分肯定,“我刚听它们说了,爱啃花草吃的是新来的虫虫,长得可丑了,每日就在府里乱爬。”
虽然不理解云懿是怎么和它们交流的,可云懿不是会那这些事情开玩笑的人,或者说,她是单纯地想和李昭烟分享跟那些小伙伴在一起玩耍的乐趣,所以不会想着编造什么。
想到了什么,李昭烟面色变了变,弯腰哄劝道:“那你明天和你那些小伙伴说说,让他们带着我们去抓虫子好不好?要不过几天府里的花全部被啃完了,光秃秃的多难看。”
想了一下李昭烟描述的场景,云懿打了个哆嗦,连忙答应,又想着一定要跟它们说一说,可不能让他们跟那些坏虫学,不然也要被抓了。
夜里李昭烟将这件事情说给苏楚陌,“……只是防患于未然,我总觉得这时候府里忽然多了东西有些蹊跷,觉着要出什么事。”
“觉得有问题处理了就是,实在不放心明日让远易过来,他走南闯北,见识总归要多些。”李昭烟的直觉罕少出错,苏楚陌也猜度起来。
忽的想到今日宫中的事,苏楚陌说出来给李昭烟逗乐子,左右虫子的事情也是要等到明天的,总不能一直只惦记着那一桩事。
“啊?”李昭烟初听时心思只放在皇帝让人将苏楚陌送去边境的东西说成他送的,细一想才发觉苏楚陌话里的重点是今日的事,不由笑了出来,“那杜子墉要被气死了,皇帝也是,做的怎么过分,也不担心杜子墉恼羞成怒伤了他,听说杜子墉身手还不错。”
“是,他与沈天问一同长大,沈天问习武时他也陪着练,确实有些本事,只是皇帝是个惜命的人,为了吃那一顿酒,屋里能安排人的地方可都是暗卫。”苏楚陌见成功转移了李昭烟的注意力,说起来就有些不尊重事实了,尽往夸张处说。
李昭烟哪里听不出来,嗔了苏楚陌一眼,“哪里有这种事情,皇帝又不是存心膈应杜子墉。”
当然,也确实如此,皇帝只是在房梁上,房顶上,屏风后各安排了些人,自己还与杜子墉隔了些距离,分明早知道杜子墉心情不爽的原因,还假模假样地问道:“苏公公回来时说杜公公今日不大舒坦,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皇上费心了,只是夜里吵闹,没歇息好。”杜子墉咬牙笑着回了,“原是打算今日歇早些,倒是没想到苏公公会来,所以才让苏公公误会了。”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杜子墉一眼,“朕还以为杜公公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是就好,否则朕这两日心情正好,总在杜公公面前乐呵呵的也不好。”
杜子墉明知道皇帝为什么心情愉悦,却不得不顺着问出来,“是有什么好事?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听一听?”
“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帝脸色的笑意遮也遮不住,却谦虚地说:“不过就是一些宵小在边境生事,幸而撞上的是燕王早年的下属,来人全军覆没,倒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苏楚陌,又是苏楚陌,杜子墉如何不知从沈意遥送情报出来就是苏楚陌的圈套,可即便如此,得知去边境的人无一生还,他心里怎么能舒坦。
“这倒当真是件喜事,只是既然有人犯上边境,后续恐怕很快就要来了,还是要早做准备才是。”杜子墉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住自己的杀意,很快调整好情绪。
“杜公公怎么在喝茶?”皇帝看见杜子墉的动作,唤了苏公公一声,“去给杜公公换壶酒,这壶酒许是不合杜公公心意。”
杜子墉心里骂了皇帝几句,笑着拦下了苏公公,“这酒甚好,闻着便觉得香醇,只是我这几日有些不舒服,在喝药,大夫嘱咐了不能沾酒,荤腥也沾不得,已经过了几天和尚日子了。”
“原是如此,怎么找的外头大夫,改让人来说一声,请御医前去诊治才是,先前让你住行宫,你偏不去,若是在行宫的话必然是要给你送两个御医过去的,苏公公,快让人请御医过来一趟。”皇帝自说自话,也不问杜子墉愿不愿意,三言两语就安排的清清楚楚。
这还不算,等着御医时皇帝又絮絮叨叨好半天,话里话外都说杜子墉操心太多,全然没了一国之君的样子,反倒像个恶意炫耀的老头子。
“杜公公竟然受得了?”嫌苏楚陌说的不够精彩,李昭烟让他叫来了先前来回话的暗卫,仔仔细细又问了一遍,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又不是没见过杜子墉,他那样的人居然忍着听下了那些话?
暗卫听李昭烟问,回道:“自是受不了,只是皇上也不许他走,卯足了劲儿要将不能发泄在主子身上的气撒给杜公公,他就只能受着了。”
可不就是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理儿,李昭烟摇了摇头,有些可怜杜子墉。
“你下去了,这两日不必做事了,好好歇歇,宫里做事不必其他地方,总是要提心吊坦的。”李昭烟抬手让暗卫下去。
暗卫不敢随便答应,抬头看向苏楚陌。
“去吧,先前有一批暗卫没训练好,如今人手能排开了,你先回去歇着,过几日安排人去换你们,,到时候就轻松些了。”苏楚陌道。
得了正主的吩咐,暗卫这才放松了些,道谢之后退了出去。
“什么时候训练了新的暗卫?”待暗卫走远,李昭烟抬眼看着苏楚陌。
这事情倒真不是有意瞒着李昭烟,是以苏楚陌并不心虚,“是成亲之前就开始,一直是手底下的人负责的,我也没怎么去看过。”
李昭烟琢磨着确实没什么问题,就阿七这些人训练了多长时间自己是知道的,苏楚陌要求严格,不达标绝对不会开始用,算来也是要六七年,速成的法子不是没有,可总会有不足,不如稳扎稳打地练,用起来也放心些。
既然不是有意瞒着,那李昭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早先开始说话时天就已经黑了,有耽误了这许久,蜡烛都已经换了一次,眼下也快见底了。
“睡吧,明儿要起早些呢。”想到苏楚陌刚回来时说的事情,洗漱过后李昭烟催促着苏楚陌,要在早朝上吵架啊,即便苏楚陌不会和谁吵,可就算是看着也是精神些好。
苏楚陌有些哭笑不得,“烟儿,上朝的时辰又不会改,我该几时起还是要几时起的,早起做什么?”
李昭烟一愣,随即发觉自己想岔了,觉得有些丢人,将脸埋进被子里不肯再说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