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京城百里的小镇上,刚离开落脚点客栈,白远易便看见远一群人围在一处,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是个爱热闹的,自然上前查看。
“唉,这人已经第多少天来了,人家大夫既然说了不治,那便是没法儿治,他天天堵在人家医馆门口又有什么用呢?”
“可不是,要我说,他还是趁自己还清醒着,多看看家里人,毕竟他瞧这这么眼生,想也知道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儿求医……”
周围人七嘴八舌对着地上那人指指点点,白远易仔细看了,发现那人只是面上身上生了些疮,并不是什么难治的病,只是他没把脉,恐怕猜得不准,若只是脓疮,想来大夫没必要将人拒之门外吧。
到底不忍心看上了年纪的病人就这么靠坐在地上,本就生了病,要是再受了寒可就不好了,白远易挤进围观的人群中,上前将老人扶起来,“我也是大夫,您跟我走吧。”
“你是大夫?”那老人被白远易话里的字眼戳到,费力地抬头打量他,“我怎么没有见过你,这镇上大大小小的医馆药堂我都去过了,没有人愿意帮我开药,你若是要戏弄我,大可不必。”
原只以为老人是对眼前的医馆有什么执念,如今看来倒不是了,可这一个镇子少说也有七八家医馆,怎会无人愿意收下老人?
“他们不收您是不是因为您没有诊金?我是路过此地的,今日遇上您也是有缘,不会跟您要钱的,先让我诊诊脉——”白远易伸手想去搭老人的手腕,不料忽然被人躲开,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诊金?”老人脸上的脓疮导致旁人分辨不出他的神情,只是听着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不怎么高兴,“你担心我给不起诊金?”
白远易瞬间有些头疼,他哪里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担心老人因为害怕没有钱而不让他帮忙看病罢了,怎么这还要被误会,“不是,我的意思是不管您给不给得起诊金,我都会帮您看的。”
“当真?”老人还是有些怀疑,只是听着语气似乎是好了些,狐疑地看着白远易。
“干什么干什么,都堵在门口,我们医馆还要不要给人看病了?”没等白远易回答老人,医馆里便走出一个看着十五六岁的男孩儿,恶声恶气地驱赶围在门口的人。
这倒是让白远易不仅侧目,医馆不是该对人温和一些?否则镇上医馆这么多,若是旁人生了病都不来他们家看病怎么办?
岂料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争都没争一句,被人一赶就四下散开了,一时门前只剩下了白远易和地上那位老人。
“我问你话呢,你说得可是真的?”老人仿佛没看见医馆里出来的小童,只一心盯着白远易问。
眼下自是以病人为重,白远虽对这医馆的做派不喜,却也没与那男孩儿计较什么,只同老人道:“我骗你做什么,要真戏弄了你,少不得要被人指指点点,方才说话时那么多人看着呢。”
“嘿,我说你们两个聋了是不是?”男孩儿见门口的两个人看不见自己一样,只顾着说他们的,一时火上心头,顺手拿了门边儿靠着的一截儿主子就要往两人身上打,“怎么还不识抬举了,小爷我能好好儿跟你们说话已经是给了你们面子,怎么,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哎哎哎,我们这就这就,小兄弟快停手。”不过是个小孩儿,白远易哪里会将他放在眼里,只是这老人经不经得住可就不一定了。
然而那男孩儿气性来了,见人服软也不管,不依不饶地仍要大人,“晚了,方才给脸不要脸,如今倒是想要了,小爷我还就不乐意给了!”
“啧,烦人!”白远易尚且未做什么,一直畏畏缩缩的老人忽然一抬手,也没人看清他的动作,手便已经喔上了竹棍儿末梢,稍一使力,竹棍儿便落在了他手上。
“走吧,大夫。”偏生老人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拄着手上的棍儿站起来之后旁若无人地叫了白远易一声。
白远易神色莫名,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复如常,也是一本正经地应了声,领着老人往自己落脚的客栈去。
“客官——”小二见了有人进来,原是欢欢喜喜来迎的,谁料一抬眼就看见一张生满了脓疮的脸,霎时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讷讷看着白远易。
白远易刚才将人带来时确实忘了还有这一茬,这时候也不能将人送到别的地方去,只好取了小半个手掌大的一块儿银锭子,“这是我的病人,让他在我隔壁住下就好,他这也不是什么传染的病,你不必担心。”
即便白远易这么说了,小二也不敢擅自做决定,只说去问问掌柜的意思。
一番波折,老人还是因为银子的面子在白远易隔壁住下,只是刚一进门,不等他继续做戏,便听白远易冷冷地道:“怎么过来了,不是要守在桃花谷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将我认成了旁人?”老人莫名地看着白远易,全然不明白的话中的意思。
“夜离,我好歹也是你师叔,你真以为骗得了我一时,就能一直骗过我来?”白远易毫不留情地伸手就去扯老人头上灰白的头发,果然轻轻一扯就拿在了手上。
没了假发的夜里脑袋上只有短短的发茬,竟是不知何时剃了个光头,见自己的伪装被拆穿了,也不气恼,“能瞒过师叔片刻已是不已,我可没那么贪心,师叔此番是要去往郦国吧,不如你我一道前往?”
都是整日摆弄那些个奇珍异草的人,便是久不外出,对外面哪个地方有过什么罕见的药物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眼下时日将近,现在出发恐怕也要快马加鞭才行了。
“你留下。”白远易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夜离同行的请求,“京城正是多事之秋,我原本还想着若我此行久久不回,燕王府出了岔子可怎么是好,是以专门让人带信去桃花谷,既然你自己来了,直接去京城待着吧。”
“我不去!”夜离盯着一张满是脓疮的脸,几乎一蹦三尺高,“凭什么要我去帮燕王,他已经和昭烟在一起了,我还要去看他们甜甜蜜蜜吗?”
想到几年前李昭烟执意离开自己时的样子,夜离连白远易的面子也不给了,伸手就要将白远易往外推。
还未触及到白远易,夜离就见自己那方才还语重心长念叨着自己的师叔一下闪出半人远的距离,“我可事先跟你说清楚了,一旦京城有了什么事,苏楚陌自顾不暇之时未必会顾得上我徒弟,到时候她出了什么事,你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看出白远易是在嫌弃自己手上的脓疮,夜离撇了撇嘴,“师叔方才缠着要给我治病时可不是这个态度,分明还上赶着要诊脉来的……”
见夜离将去京城的事情避之不谈,白远易心中有了计较,对夜离的嫌弃更明显了些,“明日之内将你身上这些东西弄干净了,碍眼得紧。”
“是是是,知道了,不碍师叔的眼。”担心白远易一出手就不是自己那么简单的事,夜离赶忙应下来,他这本就是因为知道白远易不日就要路过这儿,一时起了玩心,当然不是什么难处理的玩意儿,熬了药汤,泡泡澡就好了。
“自己待着吧,我出门去转转。”不想看见夜离此时的样子,白远易像极了一个不爱护晚辈的长辈,半分也没犹豫地转身就走了。
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很容易被嫌弃,夜离认命地接受现状,然后在门口扯开嗓子叫来了小二,“给送桶热水上来。”
刚到楼梯口小二就反应过来要水的是哪个了,一想起那位客人的样子,他只觉得昨天晚上的饭都要吐出来,到了门口也不敢靠近,一听里头给了吩咐,忙不迭掉头就往楼下跑。
“二楼西边儿靠墙送个热水!”朝后院儿知会了一声,小二远远躲去了门口迎客,以免待会儿送水要他上去。
蛮荒。
刚结束与群臣的周旋,江宁宇带着万俟承泗回到书房,刚关上门就听万俟承泗问道:“过两日就要前往东临,王上可选定了跟随的人选?”
说起这事,也是江宁宇正在头疼的,其实两国通商之事他早在送钻石给李昭烟之前就已经被肖庆提醒,若非碍于朝中大臣各执己见,上次万俟承泗前往东临,便是以使臣的身份了,而非偷偷摸摸。
“暂时还未定下,我倒是属意肖大人,毕竟朝中才能胜过肖大人又真心听我话的,再没有更好的人选,其实万俟先生你若不是不愿与人来往,也该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实在是可惜了。”江宁宇撑着额头将朝中那些人的名字一个个在脑海里过着,想从中选出一个合适的人。
肖庆在东临还挂着赵州郡太守的官职,虽找了人代替,可这时候再去东临也确实太冒事了些,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