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种种在众位大臣脑海里划过，不待他们多想，便又听得鸣鞭官扬声喝道：“起——”
无论众臣如何思绪万千，眼下都只将自己的注意力全然放在高位上苏昭曦的身上，想看看这位年少的君王能够说出什么。
……
“王爷如今隔两日便要上朝，对比着先前总觉得有些陌生呢。”李昭烟帮苏楚陌整理着腰间玉带，想到这些便唏嘘不已。
距苏昭曦登基已经过了半月有余，毕竟新皇年幼，顾东承一个异姓王爷又手握兵权，总是不能在京城久留，因而朝中事宜多由苏楚陌帮着决断，刚开始忙的整日不着家，到现在已经好了许多。
苏楚陌脑子里琢磨着朝中一桩子事儿，没留神儿只将李昭烟的话听了一半，安慰道：“也是登基之初，眼下我与长孙大人已经商量着过两日将皇上驾崩之事言明，国丧之时便可稍微歇一歇了。”
这事情已经搁得够久，一说起来，李昭烟也少不得沉默了许多，将苏楚陌送出门去。
“王爷如今只是上朝，主子您便挂念成这样，幸好王爷对高位无心，否则您岂不是每天都要盼着了？”翠月不知几时从院里过来，在李昭烟身边儿挤眉弄眼。
“你这丫头平白抖什么机灵？王爷可已经在我面前说了你好几回了，再这么下去，仔细哪天王爷让人将你换走。”李昭烟知道她不怎么怕自己，将苏楚陌搬出来吓唬她。
翠月脸上笑意顿时僵住，企图从李昭烟的表情中找到开玩笑的意味，未果之后紧张起来，“王爷真的说奴婢了？是因着什么事情？”
看着翠月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李昭烟心中畅快了些，学了先前苏楚陌说过的话给翠月。
“你若是再被王爷发现，我可不替你说好话了。”将翠月吓得不轻之后李昭烟又不紧不慢地说。
“是是是，奴婢这就记下，往后在王爷面前一定谨言慎行。”翠月心头一阵后怕，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许多举动就有些越矩。
在李昭烟这样的主子身边儿待久了真的很容易就会让人忽略了主仆之分，相处起来自然也逐渐更大胆一些。
苏楚陌提过的事情李昭烟自然都是记着的，只是没必要为着这些事情专门去找翠月说什么，李昭烟也不好开这个口，就借着闲聊跟她说了。
“嗯，在我这儿到没什么，我看着你活泼些，自己也能跟着笑笑，只是王爷严肃惯了，不喜下人嬉闹，咱们自然还是以王爷的意思为主。”未免翠月心里不舒服，李昭烟同她说道。
翠月自是清楚苏楚陌是什么性子，李昭烟出现之前燕王府谁不是见了苏楚陌就吓得要死，李昭烟提醒她是为着她好，她当然不会不舒服的，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
宫中，燃着碳火的暖阁里，朝中颇有些地位的大臣都在此处聚着。
主位一直空着，不见人来，大人们隔三差五便往门口张望，不知小皇帝卖的这是什么关子。
“这是怎么了？皇上虽年幼，登基至今却也没出过这样的事，不如让人去问问？”右相蒋兆眉心皱起，有些担心。
若只皇帝不在也就罢了，可眼下苏楚陌与长孙大人也不在，众人难免要有诸多猜忌。
正欲开口叫人，门口脚步声渐近，来的正事大家伙儿心心念念的小皇帝。
“皇上……”
请安的话只开了个头，立刻有人注意到皇帝泛红的眼眶，霎时紧张起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皇上怎么瞧着如此……悲痛？”
强忍了一路，此时一听见蒋兆问询，小皇帝用力眨了眨眼，泪水却还是从眼角滑落，“皇爷爷，长孙大人说皇爷爷殡天已半月有余，先前担心引起恐慌，便将事情瞒了下来，如今眼看着局势渐渐稳定了些，总不能继续委屈着皇爷爷，今日便是想请诸位大人一同商议商议，看皇爷爷的丧仪该如何。”
“什么？！”
哐当一声，沉稳惯了的朝中重臣，竟就这样将身后的椅子带倒在地，也是他反应快，否则便要跟着一起摔了。
“皇上，您方才是说太上皇已经——”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郑大人手指颤得让人看不清，哆哆嗦嗦，少有的没在意是否有失脸面。
太上皇，这称呼还是自己亲自下旨，原来那时候皇爷爷已经不在了么？
苏昭曦愈发沉默起来，脚下虚浮着走到了空着的主位上。
大家这才注意到跟在苏昭曦身后的苏楚陌与长孙大人，他二人看着对这事情并不惊讶，更像是一早便知道了。
“长孙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皇，太上皇他就没了？”都是平日里关系不差的，见了他，也算是有了主心骨，一群慌里慌张的大人中大半都围了过来。
至于苏楚陌？
这位在新皇登基之事上可没少出风头，正是不好惹的时候，可别一个不仔细再将人得罪了。
本不是什么弯弯绕绕的事，长孙大人只将许氏告诉他的那些说出来便足以取信众位大臣，一时间，暖阁中气氛前所未有的沉寂。
“长孙大人，并非下官等人不信您，只是太皇太后的话毕竟是一面之词，万一这里面还有什么隐瞒可就不妥了，太上皇虽已不在，可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草草了事。”
短暂的时间已经足够大家消化这件事，新换的茶水还未凉，便有人开口质疑。
这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长孙大人并未觉得被冒犯，耐心解释道：“诸位想来也清楚老夫的为人，这件事情若说老夫半点不曾怀疑，必然是没人肯信的。
只是太皇太后找来时不仅有苏公公作证，更有太上皇身边的暗卫首领一并前往，这俩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着旁人的吧？”
随着长孙大人更加细致的描述，大家心中的疑虑消除了大半，心中唏嘘自然还在，只是刚经历了一次动荡，谁都知道现在京城局势看似稳定了，实则暗里不知还有多少事情。
与其耗费时间想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尽快给个解决的法子。
之前秘不发丧是为形势所迫，眼下要行国丧却要将事情说清楚，免得日后有人拿着这件事情对小皇帝不利。
次日，经着诸位大人润色的告示贴在了宫外，京城上下一夕之间满城素缟。
百姓们才不管先皇是个怎样的人，只记着每逢灾时，皇帝总让人去赈灾，知道原本这东临顶顶尊贵的人没了。
即便先皇同苏楚陌之间有种种不合，且不说平头百姓根本无从知晓这些，哪怕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朝廷中人 也没人借此多说什么。
“真是造孽，听说太上皇是活活被那凌渊气死的，再怎么说还叫太上皇一声舅舅，皇室之中该是怎样的荣华富贵，竟也不能满足他了？”
“可不就是说吗，这凌渊也是胆子大，没事觊觎那位子干什么，还不是因为血统不正心术不端，被赶了下来。”
这时候便体现出百姓的好处了，各方势力都紧张关注着旁人的动向，生怕因为太上皇的事情再闹起来，他们却只当茶余饭后的闲谈。
思绪翻飞，李昭烟低声唤住了轿夫，“前头找个地儿停了，我听听大家对这事儿都是个什么看法。”
深知这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细节会有多大的影响，李昭烟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怀疑有人要浑水摸鱼。
新皇登基三日之后，燕王府出行时用的轿子便不再是先前华丽的那一顶，而是换成了相对素净些的青顶小轿，对比着甚至有些像是富庶商户府上用的，只懂行的人能看出用料上的心思。
这样一顶小轿在闹市区半点也不显眼，也便安安稳稳停了小半晌，里头茶水点心换了两三趟。
翠月几次掀开帘子，看着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开口问询道：“主子，您要知道什么的话让人去各大茶楼酒肆盯着就是了，何必自己在这儿等着？”
“这时候哪儿有茶楼敢开张，你这丫头一晌午都在琢磨什么，没看这条街上往日热闹的地方都关门了么？”
抬手在翠月额头上戳了一下，李昭烟让她转头去看外面，“这几天可没人敢开张，皇后那事情没过多久呢。”
经李昭烟这么一说，翠月才留意到一直以来被忽略了的事情，怪不得呢，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却一直没往这儿想。
“行了，回吧。”该听的都差不多听见了，李昭烟有些乏，掩唇打了个哈欠。
翠月也不好再问李昭烟这一晌午都听着了什么，原也是她自己心不在焉，才什么都没注意到，再要开口去问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轿子一路靠着墙根儿往燕王府后门去，小心避开了人多的地方。
如此一来，跟在后面儿的人就太过显眼了些，翠月频频回头，偏回回都能瞧见一个挑着扁担的老汉，身形佝偻，偷偷摸摸地自以为隐蔽地跟着他们。
“主子，那人跟了一路了，还是先让人将他扣下以防万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