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外头门忽然被人敲响,是掌柜的在门口道:“主子,您要见的客人已经请来了。”
李昭烟同苏楚陌打闹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你就直接将人请过来了?”
“不是你要见么?”苏楚陌语气波澜不惊地说,一转头便朝门口方向道:“请进来吧。”
掌柜的闻声推门,身后跟着的正是方才他们在大厅所见过的男人,只是远看时不觉得,此时靠近了才发觉这人果然是郦国人的长相,细看还是与东临人不同的。
大抵是不知如何称呼,又不愿失了礼数,那人依着郦国的礼,朝苏楚陌和李昭烟行了个不算有多恭敬,却也还说得过去的礼。
似是刚意识到自己的疏漏,掌柜的一拍脑袋,歉疚道:“瞧我这脑子,沈先生,这是我们福满楼的老板,平日并不在这边,今儿一来就见了先生,觉得好奇便让我引见了。”
“沈先生?这姓可是大姓,我姓楚,随沈先生的习惯来称呼就是。”苏楚陌自然不可能直接将自己姓甚名谁说出来,便去了头,将楚字做姓。
沈先生听过之后在心中琢磨了一下,却没发现东临有那个出名的商人是楚姓,只是也不好说人家这就是假名字,只当什么也不知道,重新笑着招呼道:“楚先生客气了,您看着便是人中龙凤呢,这位想必便是楚夫人了?也是难见的美人,楚先生好福气。”
苏楚陌神色从容,看向李昭烟时目光自然而然带上了几分柔情,“我夫人自是极好的,沈先生年纪轻轻,能带着这么多人走南闯北也是很有本事的,今日有幸结识,不妨坐下喝杯茶?”
“我有什么本事,楚先生抬举了,既然已经赴约而来,自然不会来见一面就走,只是我也并非空手而来,这据说是燕王妃所制的果茶,我们走的地方多,也带了些来,就给楚先生和楚夫人做见面礼吧。”
说着,沈先生从身上挂着的一个袋子里抓住一只油纸包,动作间,纸包里便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明知只是巧合,李昭烟还是不自觉眯了眯眼,总觉得这人提到‘燕王妃’时的语气有些刻意,好像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李昭烟能听出来的,苏楚陌又怎会注意不到,只是他更会掩饰一些,转瞬语气一变,顺着沈先生的话道:“说起燕王妃,这人近来可出足了风头,不知到沈先生在郦国那边知道了多少?”
“诶,楚先生这话问的却是妙得很,不瞒先生说,我临行之前,郦国境内的传言是燕王妃意图谋反,被及时赶回的燕王制止,甚至他们说燕王的死讯也是燕王妃从中作梗,故意动摇民心……”
这八卦一说起来可就没完了,也迅速拉进来双方之间的距离,只是苦了一边的李昭烟,就这么听着自己被人议论。
这一番话下来,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两边看着是亲近多了,只是这沈先生虽是杂耍团的,却好像很有学问,言行举止总是半点不出差错,让人看着都要觉得累了。
“这天都黑透了,实在不妥,不妥啊,竟然叨扰了二位这么久,那我便先会自己住处了,明儿二位没事吧?我早上让人过来,带二位到我们院子里坐坐?”不经意看了一眼窗外,沈先生神情忽然一变,有些抱歉地说。
诚心相邀和客套话还是很明显可以区分的,苏楚陌并未一口答应,只是含糊道:“且不定呢,我们也是常年在外面儿奔波,若没什么急事的话应当有空。”
话不说死,留的活口不仅是给自己的,也是给旁人的,否则怎么说都要有人面子上过不去。
沈先生一听这话,果然就没强说要苏楚陌去,只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那我明日让人来劝,若楚先生有事的话便打发他回来就是了。”
“如此甚好,那我送送沈先生。”
两人说着话往门口去,李昭烟虽没跟着,却也站了起来,以免叫人说她失礼。
暗卫一路跟着沈先生回到他们杂耍团住的院子,门口早有人候着,正焦急踱步,见沈先生一人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先生,请您过去的是?”
“不必担心,是福满楼的幕后老板,这两日刚好来了烟城,并非朝廷中人。”沈先生并未有什么警觉,苏楚陌伪装的太像,一时将他糊弄了也是情理之中。
“可……”另一个始终有些不放心,他们这才来了第三日,想做的事情可还半点都没妥当,这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坏了事了。
沈先生却有一种莫名的自信,摆手道:“既然主人相信我,你们只管相信主人的决断就是,难不成他不知道我能不能将事情办成吗?”
这话一下子直击要害,这一群人在别的地方可能谁都不服谁,可只要一提到主人,无不是将其奉为神灵,顿时便没了争议。
也就是沈先生不知道脸上没伤的苏楚陌是什么样子,再加上他们又易了容,虽不是全新的面孔,却也将五官加以改变,非亲近之人不能辨之。
“也就是说这其中确实有什么事情,只是他们说的含糊,暂时还无从得知?”晨起,刚洗漱完,李昭烟与苏楚陌就在桌前听暗卫说了昨日之事。
暗卫低着头不敢看李昭烟,生怕她会觉得被冒犯,口中答道:“是,不过昨夜属下离开之后已经让人去将烟城擅易容术的人找来,只消将他们其中不起眼的人顶替,就可以顺着这条线来打听消息了。”
让苏楚陌安排的话,即便还有其他选择,最后真正用的应当还是这一招,是以暗卫这事情办的无可指摘,可以夸一句周到了。
“这件事办的不错,只是沈先生那边还得仔细盯着,和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要逐一排查,以确定不会做什么害人的是。”苏楚陌寥寥几句将事情一总结便没再说话,分明是让人退下的意思。
这事情便是开始查了,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看见结果的,苏楚陌并不打算因为这件事情而留在烟城,一番部署之后便要同李昭烟离开。
沈先生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自在城门口等着,看见他是还让李昭烟着实吃了一惊呢。
第一次见时沈先生还是郦国打扮,如今却浑身上上下下皆照着东临的习俗来了,甚至为了看起来更神秘而专门留下的络腮胡也刮得干干净净,活像是换了个人。
注意到李昭烟的目光,沈先生也低头打量了自己一遍,紧接着低声说:“你们东临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入乡随俗,虽然现在看着还有些别扭,但是下次见面就会习惯的。”
“沈先生这样确实更像东临人一些,只是毕竟五官还是偏向于郦国,难免看着有些……奇怪,不如还是保持以前那样?”李昭烟倒是想昧着良心夸一夸,可这形象实在让人没法说出赞美的话,李昭烟只好尽可能委婉地提醒。
显然沈先生没听出李昭烟的意思,以为就是字面意思的奇怪,还觉得只是因为这是李昭烟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还有好多绝活儿没有给你们看,你们就这么离开的话可要错过许多了。”沈先生当真就像在送别自己知己的人一样,用极其感人的语调神情对刚认识不久的人说得情真意切。
李昭烟是不适应这样的热情的,只能悄悄往后退了些,将这人交给苏楚陌来应对。
直到已经离开烟城小半个时辰,李昭烟耳朵里还是沈先生叽里呱啦的话,那些文字就好像是活的一样,不住地往她脑袋里钻。
使劲摇了摇头,李昭烟头疼地将前额抵在马车一边的木板上,嘀咕道:“王爷,我好像昨儿夜里受了寒,这会子头有些疼了。”
与李昭烟身体相关的事情苏楚陌都无比重视,闻言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抬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拧眉道:“好像是有些烫,你身上可带药了?”
“常备的都是伤药解毒药,谁也不知道会有风寒啊,先走吧,前面看见镇子了停一停,让翠月拿着方子去买就是了。”李昭烟看苏楚陌有想要让马车折返回烟城的意思,连忙说道。
想法被看穿,苏楚陌抿了抿唇,竟也没说反驳的话,只是见李昭烟态度坚定,只好同意了照她所说的来办。
马车一路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子和小坑的动静不时传来,摇摇晃晃之中,李昭烟便睡了过去。
……
“醒了?可还难受?”
李昭烟听见熟悉的声音,睁眼时发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床帐是略有些昏沉的深青色,瞧着便让人的心情明朗不起来。
有些费劲地转头,李昭烟总算是看见了正满脸关切地看着她的苏楚陌,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没事了,这是在哪儿?”
苏楚陌才不信李昭烟的话,刚见到李昭烟这情况时,当地的大夫便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想他堂堂燕王爷,几时被人这样对待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