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枫是我的旧相识,我只是想法子出了赵府,罗枫当时正在院墙外,我求着他将我送过来的,原本他想从正门带我进来,只是我不想连累了他,就想着……没成想最后还是对不住他,事情都是我自己想的,您要罚的话,只罚我一个人就好了,千万不要牵连了罗枫。”说到最后,宋桥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几乎只剩气音。
苏楚陌背对着宋桥,也没开口说要怎样,好像刚才要宋桥细说的不是他,只这片刻的停顿之后又继续往外走。
“王爷——”
“夫人先歇着吧,王爷既然听你说了,便是不会置之不理的意思,眼下先养好你的伤才是要紧的。”阿七落后一些,回头同宋桥说。
宋桥焦急的神情还没下去,听着阿七这话便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好笑。
见宋桥如此,阿七让照顾她的丫头将她扶进去,自己快步去追苏楚陌。
赵府。
书房里,赵商面色阴沉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半响问道:“人跑了?”
那人被这声音里的寒意吓的瑟缩一下,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小人……小人头疼得紧,服了药便贪睡的很,不知怎么,不知怎么……”
磕磕巴巴的话还没说完,半指厚的一本书就当头砸下,让他脑子里一阵嗡鸣,回过神时便觉脸上有湿意,抬手去触才发现是温热的血。
“没用的东西,留你还有什么用?”赵商冷声说着,扬手将刚从书桌下拿出点什么东西洒了过来。
气味刺鼻的粉末扑面而来,那人顿时慌了,却来不及闪躲,只发出几声痛苦的喊叫便没了声息,五官也维持在了狰狞的面貌。
眼角下垂,赵商不带丝毫怜悯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却在转瞬间皱眉,目光落在自己指尖,一片像极了烧伤的红痕十分刺眼。
“嘶,这事情有意思了。”喃喃自语着,赵商往门口去,没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门口早有人候着,听见脚步声就开了门,眼睑低垂着不敢看赵商,“主子,那个女人进了燕王的住处,你看?”
赵商被这话说的脸色一沉,头微微往旁边一侧,只是也没回头去看,眼里对刚才那人的不满更甚,若非人已经死了,只怕还要更惨一些。
“找几个人来,今天晚上……”低声在属下耳边念叨了两句,赵商绕过长廊去了院子里。
回到前院没多久,苏楚陌正要出门,门口的小厮一溜小跑着进了院子,“王爷,罗枫来了,说有事想跟您说。”
阿七对罗枫擅自做主的事情有些不满,不怎么想让苏楚陌见他,“先让他——”
“让人进来吧,这会儿闲着,先看看他要说什么。”苏楚陌脚步一转,心里还在琢磨宋桥说的话,那些人既然提到了金矿,那他们的身份必然不简单,这样身份的人到了东临,他却一点消息也没得到,这其中的问题显然是很大的。
阿七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却也没觉得有什么,跟着苏楚陌往里面去,“王爷,罗枫这事情办的确实有些不妥,不管怎么说,他总也该问了您的意思再办事的,若这宋氏别有用心,岂不是坏了事?”
“不会,罗枫看着憨厚,心里是个有数的,不敢冒着得罪我们的风险联合宋氏,这事情至少有八分可信,至于剩下的两分是什么也便不重要了。”苏楚陌说着,神色如常,好似当真没因为这事情有什么不悦。
阿七却明白,苏楚陌虽是这么说,罗枫只怕没机会再让苏楚陌委以什么重任了,这两日苏楚陌已经打算将一些事情交给罗枫,如今多半要没戏。
跟着下人往里走的罗枫心中也忐忑得很,他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回家被祖父骂了一顿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没规矩了,急匆匆就来跟苏楚陌说明情况。
……
天际泛起浓重的黑色,赵府前院一片灯火通明,将院中映得恍若白日,赵商正殷勤举杯,“王爷,您来殷城,实为殷城百姓之幸,昨日仓促,草民今日特意设宴为王爷接风洗尘,谢王爷赏脸,这一杯草民便先饮尽了。”
苏楚陌手腕轻抬,手中杯盏便也离了桌面,只是并未同赵商一般一口饮尽,只轻抿一口,“家中王妃管得严,离了京城也不便多饮,见谅。”
赵商眼中霎时有几分讥讽,似是觉得苏楚陌对一个女人的话这样听从是很没身份的,只是转瞬又满面笑意,“饮酒伤身,王妃这也是关心王爷,王爷能得此贤妻,真是让人艳羡。”
“赵老爷倒是个合格的生意人,会说话得很。”苏楚陌提及李昭烟时总是多几分温柔的,连带着也像是给了赵商好脸色。
“王爷谬赞了,只是勉强做些什么来户口罢了,这些菜都是咱们殷城的特色,想来无论精细与味道都比不上京城,只是条件所限,怠慢王爷了。”赵商将商人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对苏楚陌极尽恭维讨好。
苏楚陌还要找机会让人查赵商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这么快跟他撕破脸皮,配合着说了几句。
这饭菜中自是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赵商又不是什么会觉得苏楚陌对他毫无防范之心的蠢货,这时候安分些还好,要是被发现了就连糊弄也没法糊弄了。
苏楚陌拈起筷子夹了最近的盘子里的一道菜,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这一顿饭上没再跟赵商多说。
“老爷,门外来了燕王爷身边的人,说要见王爷。”门子匆匆而来,眼看着气还没喘匀,躬身在席间传话道。
赵商闻言立时剜了一眼门子,训斥道:“王爷的人,你怎么就让在门口等着,还不赶紧请过来!”
冷眼看着赵商作戏,苏楚陌连句帮着开脱的话都没帮门子说,只在赵商看过来时回了个眼神,语调不咸不淡地说:“赵老爷府上这下人是个懂规矩的,直接将人带进来才坏了规矩,只不知是什么事情叫他们来找我,赵老爷先让人进来吧。”
“是是是。”赵商连连点头,转头对门子道:“听见王爷的话了么,还不赶紧去将人请进来。”
门子瑟缩一下,似有些感激地看向苏楚陌,匆匆一瞥又收回目光,小跑着往门口方向去。
来人是随行的一个侍卫,今日受邀前往赵家时苏楚陌只带了阿七一个,其余人都在住处留着,可不正巧,这就出了事。
“王爷,您刚走不到小半个时辰便有黑衣人潜入府中,直奔那位夫人居所,属下等人将其尽数抓获,只是有数人自尽,留下的活口只剩两个,请王爷责罚。”侍卫一进来便单膝跪于苏楚陌面前请罪,说的话正正传进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
赵商双眸微闪,神情慌乱了一瞬便恢复如常,“王爷住所竟发生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姑息了贼人,王爷还是赶紧回去看看,草民便不留您了,改日再到您府上拜见。”
苏楚陌将赵商的神情变化尽收眼中,心中已然有了计较,随口抱怨道:“那妇人当真是个麻烦,被发现时就已经昏迷不说,还惹了身份不明的人来,尽早处理了才好。”
从苏楚陌这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赵商陡然放松了些,故意作出疑惑的样子,关切道:“王爷说的那人是?”
“赵老爷也好奇?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妇人罢了,误打误撞跌进了巡抚府的院墙,怕是江湖上躲避仇家的,我瞧着伤势严重,就让人请了大夫,出门时人还没醒呢。”苏楚陌半点没有将事情藏着掖着的意思,见赵商问了,少不得又跟他说上几句。
待苏楚陌走了,赵商身边儿的小厮试探着道:“主子,燕王说宋氏还未醒,您接下来作何打算?”
赵商眸中划过一抹厉色,沉声道:“作何打算?燕王的话是真是假可还不知道,若他故布疑阵,我们放松警惕就进了圈套了,继续安排人,不行就在饭菜里做手脚,总之不能让宋氏活着。”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儿,苏楚陌动作不甚明显地回头看了一眼赵家门口的匾额,目光中是身边人看不懂的奇异神色,也就常年跟着苏楚陌的阿七能猜出几分他的意思。
虽是没让人对宋桥造成什么伤害,可外面的动静到底吓着了宋桥,苏楚陌回府时,留在宋桥身边的下人说她发了高烧,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苏楚陌眉心微蹙,不知是在为着什么不满,少顷方道:“让人去请大夫,务必将人仔细照看着。”
另一边,罗枫看出苏楚陌对他的态度有些改变,浑浑噩噩回了家中,满脸颓丧的样子让罗爷爷立刻发现了他的异样。
“这是怎么了,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便愁眉苦脸。”放下手中择成细段的干枯草药根茎,罗爷爷温声询问。
“我帮宋家娘子是错吗?今日去同燕王爷说明情况时,他待我似乎不如前两日一般了,像是……原本准备交代我的事情没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