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站在大殿上，唐大人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两天前的家中。
厅里，唐夫人已经离去，管家也回了门口，没在跟在伺候，出去唐大人与李昭烟，仅剩的一个人便是李昭烟身后的翠月了。
唐大人心中惴惴，不知李昭烟将自己叫来有什么事情，若她知道自己有意算计……
“唐大人，时间宝贵，我也就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场面话，大人之间无论有什么事情，带到孩子身上总不好吧？”这不是旁的什么事情，李昭烟没有打心理战的心思，直接将话摆在了明面上。
这话一出，唐大人心中诡异地安稳了些，许是也清楚李昭烟这么说了就不会在背后做什么手脚，唐大人忽的愧疚起来，“王妃，您也知道，下官同苏大人同届科举，当年也位列第六，非是籍籍无名之士，如今却眼看着没了出头的机会，这次的事情太过难得，苏大人是有本事，运气也好，直接跟着王爷就去了殷城，这次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有他的功劳了，可下官一个从三品侍郎，不想些法子是沾不到边的。”
说到这儿，似乎是担心李昭烟以为自己是想去捞油水，唐大人话头一转，“王妃，下官只是想搏一个出头的机会，若去了殷城，自然大小心思都用在实处，半分不该有的心思也不会有，与其便宜了不知道去了要做什么的旁人，您不妨拉下官一把。”
有上进心，或者说有野心，都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心思不坏就行，李昭烟记着自己刚才在唐棣院外看见的景象，他们夫妻两个有意算计不假，可唐棣却不是在作戏，他应当确实不知道为何要去燕王府附近的。
且云懿在唐家没受半点委屈，座上宾一般被哄着耍了两天，这两天里的开心总不是假的。
思量的间隙，唐大人因着李昭烟的一言不发，心已经重新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怕李昭烟一开口，他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要说唐大人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前面成得顺利就已经在意料之外，后面这事情一出，他倒反而坦然了。
“这事情……”
不说别的，跟苏楚陌在一起这么久，李昭烟将他吓唬人的本事学了七八分相似，这语调一出来，唐大人顿时瞪大眼，等待宣判的犯人一般紧盯着李昭烟。
“唐大人，你实在莽撞啊，这次说是让皇上挑选合适的人去殷城，可实际上王爷已经给出了大致范围，皇上选的人只会在王爷给的范围之内，那圈儿外的人，挤破了头也是没办法的呀。”李昭烟唉声叹气地说着。
唐大人一听就知道自己没戏，他自然不会痴心妄想了，苏楚陌既然已经给了名单，只要皇帝不疯不傻，就绝不可能另外选人了，而苏楚陌给出的名单怎么可能有自己。
“下官知错了，王妃先坐着，下官这就让人去将小郡主和乳母接来，送王妃与小郡主回府。”尘埃落定，唐大人心里反倒敞亮了，准备将唐管家叫进来。
李昭烟却又开了口，语调较之先前轻快不少，“你这两日可白费力了，王爷的名单上本就有唐大人你，皇上与我闲谈时也说其中一个人选很可能是你，只是你这一折腾，后面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唐大人恍恍惚惚没明白李昭烟在说什么，也忘了什么礼数了，抬眼去看李昭烟，在她面上瞧见了笑意，这话竟不是玩笑？
那他这两天是做了什么？唐大人被自己蠢到，仿佛已经看见大好的前程在跟自己说再见。
“王妃，您——”张口就要劝李昭烟大人大量，不跟自己计较，话没说出口，唐大人自己就觉得实在得寸进尺了些，分明确实是他先不地道的，又怎么好意思让李昭烟不计较。
“罢了，也是下官先起了歪心思，这事情还是听天由命，成与不成都顺其自然好了。”说完，唐大人使劲咬了下后槽牙，“唐管家，你去让夫人带小郡主过来。”
李昭烟看着唐大人每一次神情变换，直至此刻，她才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于是叫住了唐管家，“我瞧着云儿很是喜欢唐小公子，让他们玩着吧，我要跟唐大人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唐大人若不嫌弃，等什么时候云儿想回来了，劳烦您让人将她送回来就是。”
莫非还有转机？唐大人看李昭烟这样子不像是因为自己的算计而记恨上自己，反倒有些要继续来往的意思，若真生气了，没必要还将云懿留下吧？
脑海中满是嗡嗡声，唐大人什么也分辨不出来，只好不让自己去想，在仅存的理智的驱使下应承了李昭烟的话，又亲自将她送到门口。
直到燕王府的马车不见了，唐大人还没从这忽然掉下来的馅饼带来的晕眩中回神，身后是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的唐夫人，见唐大人踩在云雾上一般飘忽的脚步，唐夫人赶忙将人扶住。
翠月却是有些想不明白，一上马车就问道：“主子，您既然知道这人故意算计小郡主，合该即刻带小郡主回府，往后再不跟唐家往来才是，怎么还将小郡主留下了？”
“那位唐大人，听说过吧？”李昭烟闲着也是闲着，坐直了身子问翠月。
要说这京城，翠月没听说过的事情还是少，她自己是听不了那么多，可京城藏不住事儿啊，传啊传的就都知道了呗。
只是不知道两件事有什么关联，翠月愣愣地点头，还傻乎乎地看着李昭烟。
“唐大人，唐大人？”
声音在耳畔响起，唐大人迅速回神，就见满朝文武的目光竟然落在他一个人身上，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离自己最近的同僚，想让他提醒自己一下。
熟料对方面上是几乎不曾见过的羡慕，对上他的视线之后也不跟他说话，甚至避开了他的的目光。
好在皇帝发现了唐大人方才因为走神没听清自己的话，语气和善地问：“怎么，唐大人不愿意随其他几位大人一起去殷城么？”
听是听清了，可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真从皇帝口中听到这话，唐大人还是喜出望外，忙从人群里出来谢恩。
“好，那这次去殷城与燕王交接的人选便定下了，这几日大家举荐与自荐的折子络绎不绝，朕每一道折子都看了，也细细考量过了，这几位大臣都是精挑细选，还往诸卿早些准备妥当，此去不知何时可归，大家也要同家里人说清楚才是。”皇帝将拖沓了几日的事情拍板，一身轻松地散了朝。
若有幸见过苏楚陌给皇帝送回来的名单，一定就会发现，这次选定的四人全在苏楚陌的名单上，且是位置靠前的。
不日便要离京，唐大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去燕王府谢李昭烟，他自己心中知晓，若是李昭烟将他做的事情说给皇帝，即便有苏楚陌的示意，皇帝也不会再考虑他。
唐夫人对此没有半分疑议，甚至亲自出面，将库房里的好东西一一看了过去，费了好大的心思才选了几样合眼缘的，预备去燕王府时一并带着。
离京的时间皇帝没给具体的日子，大家都知道要筹备的相关事宜繁杂，自是争取早日将自己在京中的事情安顿好，以免两边儿起了冲突。
于唐家夫妻两个来说，答谢李昭烟便是排第一的了，唐大人任的工部侍郎虽不是什么闲职，交接起来却不费事儿，多是些看着卷宗就能明白的事情。
这日晌午，李昭烟正陪着云懿在后花园散步，小厮来禀，说唐大人与夫人来拜见燕王妃。
想也知道他们这一趟是来做什么的，李昭烟有些头疼，云懿这两日还念叨着要跟唐棣玩耍，只是她总想借口将云懿留住，如今唐家来了人才，说不定云懿又要闹了。
果然，一听“唐家”，云懿两眼放光似的看着李昭烟，声音柔柔的，问道：“娘亲，棣哥哥家里的事情忙完了吗？”
是了，李昭烟这两天一直说唐棣家里有事，一家人都外出了，云懿出于对李昭烟的信任，一直没有怀疑她的话，这才安生在家里待着。
“忙完了，只是这是旁人的家事，云儿晚些同唐小公子玩耍可不能乱打听。”李昭烟没法说自己先前是胡诹的，只好这么说。
云儿又是个很听李昭烟话的孩子，闻言马上认真地点了点头，仰着小脸儿说：“娘亲放心吧，我不会问棣哥哥，我同他玩就只同他玩，不管旁的事情。”
确保了自己在云懿面前的话不会露馅儿，李昭烟这次让人去将唐家的人请到会客厅。
许是也考虑到了云懿，唐家夫妻两个这次来的时候专门带上了唐棣，云懿一进门就移不开眼，原以为只来了唐家两个长辈，还说跟他们说说好话，好让他们顺路带着自己去唐家呢，这下好了，还能提前见着棣哥哥。
“棣哥哥！”惊呼一声，云懿不顾在场还有这么多人，直直冲着唐棣扑过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