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松开。”第一次说的话没让黑衣人有所触动,少年只觉得腕骨都要碎了,颤颤巍巍放软了语调,几乎是祈求一般地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透过少年的面孔,似乎透过他看见的别的谁,片刻后,他松了手,疯疯癫癫地说:“你求我,你也有求我的一天?你的傲骨呢?”
少年连他在说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无法回应,只是退开几步,以免再被伤害。
“你怕我做什么,方才不是你自己凑上来的?”短短几息的时间,黑衣人就从恍惚中回神,浑身上下仅露在外面的一双眼里满是嘲弄。
“你现在变成这样,会不会什么时候忽然就失去了理智?”惊惧之中,少年脑海里忽然出现这么一个问题。
两人说是合作,实际上大部分事情还是黑衣人在操控,他需要借助的只是少年的身份罢了,以及不方便出面时有个人能出现在人前。
这种情形下,少年自然担心黑衣人的状况,否则一旦有朝一日,他成了没有理智的怪物,那自己所要谋求的东西也会触不可及。
嗓子里发出怪异的笑声,黑衣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一眼少年,懒得同他过多解释,“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沈天问的人已经来过一趟,想必是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什么?!”
少年神情骤然一变,下意识张望四周,随即恼羞成怒,“你不是说这个地方很安全吗,他的人怎么会发现?”
“安全?这时间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阴曹地府倒是安全,怎么不见你去?一开始便说了,你在此地安分一些,别让人看出了什么,偏你不听,你以为我不在这儿就不知道你做的事情了吗?”黑衣人言行都较之一开始顺畅了许多,同少年说起话来更是半点也不客气。
即便如此,少年也没有反驳的勇气,他虽是私生子,可他那短命的父亲也没少为他打算,最前面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头,方才黑衣人那一下却叫他疼到了心坎儿里,现在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伤处。
“接下来安分些,别再让我知道你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否则便不管你了,只叫沈天问将你带了回去。”早拿捏住了少年的痛楚,黑衣人没留半点情面。
不情愿地嘟囔着答应,少年面上看着是安分了许多,实际上怎么还未可知。
每一趟出来的时间都受着限制,黑衣人并未久待,敲打完少年人又同他这边的下属打了招呼,随即便回了皇城去。
出乎意料地,苏子玉在郦国皇宫的日子竟然还算舒心,除了不能跟外界联系,以及时不时要见到沈天问,在别的事情上倒没什么拘束。
这不,郦国落雪早些,如今已经飘着鹅毛大雪了,苏子玉惬意地在屋内坐着,面前是红泥小火炉,上头温着一壶酒,清浅的酒香沁人心脾,还未入口,苏子玉就觉得有些醉了。
“郡主,您说好了等淳妃娘娘来的,有个人饮酒有什么趣儿?”
旁边良筠劝出声来,苏子玉才意识到自己将手伸到了火炉旁,讪讪笑了一声,“我不过是手有些凉,在火炉旁暖暖手罢了。”
良筠配合着没拆穿苏子玉,两人顺着话头说起近来宫中之事。
苏子玉心知良筠是沈天问的人,只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两人就像是朋友一样,只要不提离开,不涉及沈天问,她们就没有半点分歧。
“也不知雅妃娘娘的禁足几时能解,眼看着年关将至,解了禁足也热闹些,否则后宫就这么两位主子,还有什么意思。”良筠是暗卫营里培养出来的,可这些日子在宫中实在消磨意志,打发时间的也就只是宫中的八卦了。
若有沈意遥在,苏子玉还能和她下着五子棋或是耍一耍现代的玩意儿,连良筠怎么看都是对沈天问忠心一片,她一旦表现出异于常人之处,沈天问稍有松散的心只怕立刻又要放在她身上。
“禁着足也好,出来了还不一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尽给人找麻烦。”苏子玉对雅妃是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的,嘟囔着轻声抱怨。
“这是又在说谁,耷拉着一张脸。”窗外传来沈天问的声音,苏子玉一个激灵,还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幻觉。
果然就见窗外站着沈天问,身上厚重的大氅上雪迹斑驳,黑白两色掺着,素净又贵气,也不知沈天问是怎么穿出这么个效果的。
没等苏子玉说什么,沈天问自己绕了路,从窗子那边到了门口,一进门便先解衣裳,吓得苏子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沈天问。
生生被苏子玉气笑,沈天问随手将解下来的大氅扔到架子上,质问道:“你以为孤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烦人精。”苏子玉对沈天问早不如先前排斥,这话虽不是好话,却透着一股子亲昵在里头。
沈天问是什么人精,如何听不出苏子玉的松动,心中暗喜,面上却端得一本正经,“说话还是怎么没大没小,良筠说说郡主方才说了什么。”
听得沈天问询问自己,良筠不知苏子玉说的话能否直言,毕竟这些天她也听了许多八卦,多少知道这时间没一个皇帝喜欢善妒的妃嫔,若皇上知道……
“怎么,如今孤的话已经不管用了?”沈天问本只是随口一问,良筠这反应倒叫他非要知道不可了,面色微沉,明显带着些许不悦地道。
良筠顷刻吓得一个哆嗦,也不敢看苏子玉是什么意思了,脱口而出道:“属下提及年关将近,与郡主说起宫中各位主子——”
“我说希望雅妃一直禁足才好。”猜出这话若是良筠说出来,沈天问少不得要说她两句,苏子玉关键时候将话抢了过来。
沈天问的注意力也随之放到了苏子玉身上,见她说完这话便死死盯住自己,分明怕极了还要强撑,不免觉得好笑。
至于雅妃?颇有些费力地从脑海里找到这个人,沈天问不置可否地说:“既然你想让她一直禁足,改日孤让人将她的住处封了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
没料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要害得雅妃落到这个下场,苏子玉有心改口,又不想叫沈天问看笑话,紧抿着唇不知该不该开口。
外头适时响起脚步声,专门来给苏子玉解围一般,只是沈天问在里面,便不能向先前那样随意进来了。
刚听见脚步声停下,门便被人从外头轻轻叩响,“皇上,郡主,淳妃娘娘来了。”
“哎呀,我们约好的!”苏子玉立刻咋咋呼呼往门口去,将沈天问忽略得彻底,直奔这淳妃迎了过去,“娘娘可算来了,今儿正巧,皇上在呢,咱们说说话,我酒都温好了,快来快来。”
沈天问嘴唇动了动,好歹没说什么扫兴的话,顺着苏子玉的意思自己找地方坐了。
淳妃见了沈天问就手忙脚乱,浑身僵硬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手中使劲攥着苏子玉,希望她能说些什么。
同样是大雪纷飞的另一座城镇,小小的四合院中,炊烟逆着雪花落下的方向往上飘,升不起多高就散在雪里,又被带着落下来。
“商公子,汤熬好了,就在锅里放着,盛出来凉得快,你等夫人醒了再给她盛,我就先回了。”厨房里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走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招呼商公子。
商公子应声而出,面容比离开东临时看着要成熟些,也更有人气儿了,口中说着:“您回吧,今儿雪大,路上多留神。”
妇人乐呵呵地应了,她原是这镇上一个饭馆的管事,手艺说不错顶尖了,却也很拿得出手,人手不够用时常常要她帮忙,好些日子前商公子与沈意遥商量着在这儿住下,在外面吃饭时沈意遥从菜里吃出了故乡的味道,这才软磨硬泡,让妇人每日来给他们做饭。
这差事可闲得很,商公子给的银子又多,妇人索性辞去了饭馆的工作,照看着商公子这边之余,陪着家人的时间也多了不少。
松走妇人,商公子先自己到厨房看了一眼,掀开锅盖,锅里奶白色的汤汁香气扑鼻,露在外面在肉质看着便十分鲜嫩,想来必然能合沈意遥胃口。
面上多了几分笑意,商公子拢着袖子弯腰,灶膛里的柴火还没全灭了,过一会儿只怕在屋里也能闻见香味。
“阿宴?”
没等商公子将妇人做好的菜式齐齐看一遍,院子里便传来沈意遥的声音,想来是睡醒不见他,以为他出门了吧。
盖上面前的瓷盘,商公子开口应着沈意遥的呼唤,脚下半点不停地往外去,“什么时候醒的,我看你还要再睡会儿,这才没叫你。”
“你跟婶婶说话时我便醒了,只是听见门响,不知你是出门了还是在院里。”沈意遥肩上披着毛茸茸的披风,带子系得严严实实。
“那正好,厨房刚做完饭,里面还是暖和的,快来吃饭。”商公子扶住沈意遥,带着她往自己刚出来的地方走,担心雪滑,走得小心翼翼。
(未完待续)